谁要你同情?谁要你来劝诫拯救我?你可知道,这种高高在上的圣父姿态,简直比当面嘲笑我不自量力异想天开更要恶心!
想到自己在麦克斯掌权后的某一次争吵,艾赛尔双手握得更加用力了:我忘恩负义、奸猾残忍?诚然,凭我做过的那些事,你这样骂一点也不为过。可是归根结底,我疯魔的原因还不是你吗!当你在高贵的家族中被所有人捧着、不必为任何事情忧愁,我却只有一只魔兽能给我以温暖与照顾;当你平步青云、毫不费力地高升,我却要为了提升军衔而在一次次任务中舍生忘死。显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才不需要你来救赎我!
他兀自咬牙切齿,忽觉手被陌生的温暖包裹,当下一惊,问:“你干什么?”
“你的手。”麦克斯将手探向艾赛尔双手掌心之间,慢慢地分开了他紧紧相握的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左臂已经与普通人大不相同?这么用力,会伤到自己。”经麦克斯提醒,艾赛尔才发现因为自己双手交握时太过用力,右手指间已被金属硌出了几道红痕。
“谢谢。”艾赛尔将右手从对方手中抽回。麦克斯的手比他要大、要暖,这让艾赛尔觉得被对方拢住手的感觉舒服得令人眷恋。为自己对敌人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恼火,艾赛尔说话时不自觉地尖利起来:“没想到一区还有你这么善良的人,对刚认识不久的人都关心得无微不至。”
听了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话语,麦克斯无奈——短短的时间内他竟已习惯了艾赛尔的尖利口舌:“算了吧,别取笑我了。听你的语气,就好像在说‘竟然还有你这么愚蠢的人’一样。”
艾赛尔坐直身子,朝他一笑:“虽说如此,却也没有到了‘特别愚蠢’的地步。你看,你这不是完全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麦克斯不予回应,只是将自己已经干透的外套展开,披在了二人身上。
艾赛尔飞快地眨了几下眼;他再次对麦克斯良好的个人修养有了全新的认识。如果换了自己,有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连番挑衅,自己定然二话不说、将对方揍得从此对自己绕路而行。
以德报怨的,是主角;以怨报德的,是反派。
二人背靠石壁互相依偎、慢慢睡去,山洞中只余篝火燃烧时迸发火星的劈啪声。
感觉到身旁这人呼吸已经均匀绵长、显然已经睡熟,艾赛尔睁开了眼睛,慢慢地抬起了左手。
要动手吗?
现在的麦克斯还很青涩,因为涉世未深,待人接物时甚至可以说想法非常单纯。但艾赛尔知道,这人三年之后和现在的光景可是大不相同。
二十一岁的麦克斯,身姿英挺、相貌俊朗、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皆是让人仰望的贵族气质;由于经历过系统的家族训练,初入军中就有着令人折服的格斗技能水平与行事手段。一言以蔽之,麦克斯那时在军中简直是令人羡慕、却完全没资格嫉妒的存在。
从相识起,关于对方的一切艾赛尔都记得十分清楚;因为他第一眼见到麦克斯就觉得这人十分讨厌,仿佛对方会是自己命定的敌人一般。那之后的种种竞争,更是印证了他最初的预感。
这个人非常讨厌;这个人会是自己未来最大的障碍。杀了他,快杀了他。
魔法肢有强大的力量,要拗断熟睡之人的脖子简直轻而易举。现在正值半夜,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消除自己来过这山洞的一切痕迹;就算明天早上有人来寻,多半也会以为麦克斯是在睡梦中被魔兽扭断了脖子。
能亲手杀死未来的死敌——这个想法让艾赛尔兴奋得有些发抖,以至于他不得不努力让颤抖个不停的肢体平静下来。然而,大脑随着身体一并冷却,艾赛尔不由得自问:若我现在对他下杀手,那岂不是代表……我怕再度输给他?
犹如被冷水当头浇下,艾赛尔瞬间清醒了:我怎么可能怕他?怎么可以怕他!
军区内从来都不缺渴望权势的人,王座只有一个,盯着那王座的人却多如过江之鲫。就算如此,艾赛尔还是坚信那些人都不足为惧;因为,他们都不是“他”,不是几番打败自己的麦克斯。那么,自己是该选择提前清除未来谋权路上最大的阻碍,还是要光明正大地再战、彻底胜过对方?
他这样半抬着左臂犹豫着,肩上披的衣服不免向下滑落了一点。兴许是在睡梦中也有所感觉,麦克斯在迷蒙中抬起手臂从前面绕过艾赛尔的肩膀,将衣服向上拢了拢。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艾赛尔全身僵硬、连呼吸也立刻屏住。一区人感官的敏锐程度可称变态,如果对方此刻是因察觉到自己散出的杀气而醒来,那岂不是完全无法圆场?
在某个瞬间,艾赛尔确信他听见了自己因紧张而加速许多的心跳声。幸好,这一次神明终于眷顾了四区人——麦克斯并没有醒。但艾赛尔也下不去手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麦克斯平静的睡颜,思索着方才对方的举动:麦克斯只是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他如此行事的出发点,是“关心”?
艾赛尔有些怔然: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自己,至少没有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