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谈那么多恋爱,却全然不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他只是一味地想让她安心。也或许,在小剑的心里,那个偏僻中学的女孩已然被淡忘,没人提起永远不会想起。总之,小剑在大学挖空心思地赚钱时,霍姝却在中学里翘首以待。从开始的平常,到后来的渴望、失望,直至绝望。而同学看霍姝的眼神,也从开始的羡慕,到后来的观望、怀疑,直至嘲弄。高考的失败就是理所当然了。
现在,小剑心中奇怪的,是自己既不记挂霍姝的成绩,也不想该为之负什么责任,他听了霍姝的事竟然会无动于衷。你好你坏,和我有何干系?
“世间的事不能深究,否则都是糊里糊涂”小剑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朝正又悲天悯人起来“有的人,死了如灯灭,一了百了。有的人,死了却也不得安生。”小剑知道爸爸的话没完,他又把身体侧过来用胳膊支着头。
让儿子一搅乎,朝正也没了睡意,他不能侧躺,只能平卧,大大的肚子像富士山一样挺立,“马凤死了那么多年,最近又被翻了出来。”小剑注意到爸爸说马凤时的表情很是温柔。这些年,小剑也听到过不少父亲和马凤的传闻,说他们之间不明不白。尽管马桂生前已承认,马凤肚子里的孩子,是弟弟马成发病时留下的孽障,但总有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非要什么举一反三,说马桂和马成都犯过同样的病,马桂结婚那么久没留下孩子,马成病地比哥哥还厉害,就那么巧地能重标?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么一来,精力旺盛身体强壮的朝正再次成了怀疑对像。别看他胖,那是他强健的伪装。小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无聊之人虽是嘴杂,但是眼不瞎,朝正的威风他们是见识过的。人多势众的大家族,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就更别说几只小鱼小虾了。所以他们也只能是暗示而已,从不敢讲得太直白。
小剑见父亲说起,也想知道个中曲折。人都是有好奇心,所以才有为亲者讳、为尊者讳的道德约束。他直棱着耳朵听父亲讲下去,这一听,才知道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晶都每一名干部都想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以期带领全县人民走上富裕小康之路。可是想归想,做归做,真要落实到实处,那大家都宁愿观望,谁也不愿意先探脚。虽说晶都也发展了些水晶、汽车零配件等项目,但整体看起来,依然平平无奇。和周边县市比比还行,和南方县市比,那就是老牛拉破车的缓慢。工业刚起步,商业还没有,因此晶都仍以农业为主。稍能够让人心慰的是,相当多的青壮劳力农闲时分,再也不村里村外、东游西荡地混日子,而是成群结队、抛家别子,或广东或北京的,打工奋斗。
和平年代,经济是政治的表现。经济上发展缓慢,政治上就按部就班。县委书记刘汉年退休后,原县长陈参接任,副县长刘北斗接替县长职务,并推荐桃林镇党委书记周强国接任自己的位子。周强国虽说号称发展汽车工业,无奈晶都既无资源也无资金,发展了十年仍算不上差强人意。而且有不少桃林人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学会了歪门邪道,搞起了黄赌毒。周强国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百姓要吃饭啊。如此,桃林镇的经济比起南方县镇差距不少,可在晶都却是鹤立鸡群的醒目。周强国是上上任县委书记的心腹。老领导退休后,无人撑腰的周强国深知朝中无人难做官的道理,他看刘北斗上升势头强劲,就毅然抱上了刘北斗的大腿。刘北斗知道周强国是个人才,见他对自己尊重有加,也乐得帮扶一下。相对周强国,贺芹自然也不差,若不是上代的关系,她自也能更上一层楼。贺发知道刘北斗扶持周强国当上副县长,而女儿贺芹仍是原地踏步,不禁把刘丰、刘北斗父子祖宗骂了八代。
转眼,陈参也退休安享晚年去了。晶都大小干部都认为刘北斗要升任县委书记,尤其是刘的心腹们都准备为他摆宴庆贺了,上头却又从苏南发达县市调了一位县委书记,邓仲承过来。
在晶都经营多年的刘北斗自然不买新县委书记的帐。他仗着自己门生遍布、党羽遍布,经常和邓仲承唱反调。就是在公共场合,他也常常针锋相对,让邓书记下不了台。邓仲承能当上县委书记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以退为进,向上头打报告说此地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要求调离。这种文革式无奈的语调,引起了上层的注意。刘北斗被叫到市里狠批了一顿后,才稍微收敛一些。邓仲承则趁热打铁,迅速物色提拔了一些支持自己的干部。贺芹就在双峰对峙中升为副县长。刘北斗、贺芹本来关系就微妙,这下坦承布公的势如水火。
邓仲承知道政治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一时小胜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穷追不舍。他组织力量暗中调查刘北斗的劣迹。邓仲承知道贪污腐败是官员晋升的必备技能,明目张胆地以此攻击对手容易引起集体反扑。反腐是政治斗争的手段,但那是在胜负已分的情形下,让失败者示众的一块遮羞布。如此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时,一切都要暗中进行。邓仲承着重搜集的是刘北斗飞扬跋扈,不敬上级的材料。你贪也罢,你腐也罢,但是你要听话。来自南方的邓仲承为了在经济上有所建树,只能先尽一切可能地大权独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