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暂时的安全,恐惧悄然而去,痛楚接踵而来。阿祥双手轻抚着自己的胸部,那里像是地狱之火在燃烧,又仿佛三界玄冰在冷冻,碰一下痛彻心扉,不碰则撕心裂肺。几次减轻疼痛的尝试让疼痛更深,阿祥放弃了。她呆呆地坐着,看向北极星闪耀的地方,看着看着,她哭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这些年的坎坎坷坷,像泪水一样从阿祥的心底流出,直至湿润了整个脸面。
妈妈,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够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出生就寄人篱下?让我小小的年纪就受尽了玩伴的白眼,稍大一点又尝尽了人间的心酸?妈妈,我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吗?逢年过节的时候,别的小女孩都会有件缝着红花的新衣裳,而我却只有一件又一件满是补丁的灰布服。养母待我很好,会慈爱地问我要不要新衣裳。我心里有着渴望,嘴上却必须微笑着拒绝,因为我知道我不是生活在自己的家里,我不能那么无理、任性的撒娇,我必须要讨人欢笑。妈妈,你可知道我多么想要一件新衣裳,非常任性刁蛮地强行要一件花衣裳啊。
阿祥捂住了脸,满是老茧的手盖得住她悲伤的脸,却阻挡不了她悲伤的泪水。
学习成就梦想,校园则是孩子的天堂,可我呢?同龄的孩子有谁早早下了学堂,和父母辛苦于田间,劳累于灶台?不管喜欢不喜欢学习,不管成绩好不好,谁不在学校里待着尽情享受她的童年呢?只有我,只有我。妈妈,九年制义务的教育,我都没有读完啊?妈妈,我怎么可以没有童年?
阿详哭得更伤心了,她收回双腿撑在台沿,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
所有所有的一切,我可以不怨,可以忍受,也可以报恩,可是今晚呢?我这么小,受尽了苦,尝尽了悲,难道还要有一个不清白的身体吗?
妈妈,你怎么能忍心让女儿受这般罪啊?
阿祥抬起脸,张大了嘴,尽情地哭泣。
哭吧,哭吧,阿祥!你太苦,太悲了,哭出你的委屈,哭出你的悲伤。
哭吧,哭吧,阿祥!得不到尽情地欢笑,就拥有畅快地哭泣吧。
哭吧,哭吧,阿祥!悲泣不是你无能,悲伤不是你懦弱。在灾难困苦面前,你从没有默然,从没有退缩。
哭吧,哭吧,阿祥!哭出你的不公,哭出你的不服,哭出你的坚强。
哭吧,哭吧,阿祥!
这里没有温暖,你能感到寒冷,这里也没有禁忌,你可以放松,这里,你可以痛痛快快地、不管不顾地哭泣。让自己声彻九天,悲淹三界的哭声,和着那迫不及待要逞风肆虐的冬日寒风,一起将一个女孩最孤寂无助的心灵,回旋在天地苍茫之间。
夜深了,
黑黑的,
整个世界,
那是死一般的安静;
起风了,
萧鸣着,
天地间唯有感天动人的呜咽。
阿祥、阿祥!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星多了,满天地眨眼,温馨地闪耀。
阿祥不哭了,她又想起了妈妈,那个远在东北的妈妈,那个比北京还要远的地方的妈妈。善良的阿祥,她想起了养母严慈刚去世时,第一次见到亲生妈妈的情形。
阿祥穿着孝服跪在棺材边上,跟随姐姐马凤向前来祭奠的人回礼。小爹马题领了位包着深绿头巾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那妇女直挺的身板,轻盈的步伐显得她只有四十左右年纪,可一张枯树老根般的脸看起来却是六十不止。阿祥一见那人,心中就生出异性感觉,那种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的感觉。她想开口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想闭嘴,内心又有忽远忽近的冲动逼得她开口,最后她只能颤抖着嘴唇呆坐不动。马题走上前来,直言不讳地对阿祥说:“孩子,这是你的亲生妈妈,去世的是你的养母。”马题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妇女早就泪如雨下,刚才竭力挺直的身板抖个不停。
妈妈!对,这是妈妈。很远,那是因为自出生起就没有再见过,那是情感上的遥远。很近,那是因为不管多远,血缘的联系,母子的情谊,多远都在心间。
妈妈!阿详叫了声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阿详幽幽醒来后,她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栓上门。外面人进不去,里面也没有声音。
大家先是在房门口劝说,半晌听不见里面有回应,他们怕出意外,合力撞开了房门。阿祥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床头,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刚止住哭的妈妈想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又怕被拒绝,她一转身,抱过身边的一位老太太,“老姐姐,我没办法啊,没办法啊。”她不是一位合格的妈妈,但她毕竟是一位妈妈,家里实在太穷,她没有办法。
养母刚逝,亲母又至,年幼的阿祥面对这双重打击,对人生有了自己的理解,自己的坚强。她坚决不认这个妈妈,固执地吓人。非但如此,她还恶语相向,大叫着哪来的疯子死了女儿瞎认人。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绝情地对待自己,妈妈的心伤透了,再加上心中本就有愧,她哭着哭着就往墙上撞去。站在边上的倩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