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刘北斗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好,李朝正你记得这些就好。记者同志,十分不好意思,我们先回去,有事回去再说。”说完,刘北斗大摇大摆地往自己的小车走去。
车子全部开离了谷场后,李朝正伸手一抹,头上全是汗。回味刘北斗刚才无法言明的笑声,又想起昨天早上他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叮嘱,李朝正长叹了一口气,就让骆全带几个人把晶塘平上,自己心事重重地先行回家。
快到家时,在村西主道上,李朝正看见马桂也心事重重,面含凄苦地从北面走来。
(二十六)
“阿桂,你干什么去?”朝正喊住马桂。昨天在谷场上见到刘光辉,朝正最担心的就是马桂知晓曾顶替自己名额,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来到村上,会做出过激的事了。好在刘光辉来得晚,没几个人知道。今早起来,李朝正还惦记着这事,没成想半路出了个水晶“搭土夜遁”的事,刘光辉也跟着玩起了失踪。
马桂停住脚步,抬起头望向朝正。朝正心里一惊,刚被刘北斗横加指责的愤懑一扫而光。只见马桂嘴唇乌青,眼角开裂,两只本来就大的眼睛,红通通的肿胀着,都快分不出眼仁眼白。“朝正、哥”阿桂叫了句,声音嘶哑着像掺水太多的粗沙在快速搅拌,“俺妈,她……”话未完,泪已流。
马宗去世了,家人在情感上不可避免地悲痛欲绝之后,却发现物质上少一个半瘫老人的拖泥带水,日子却可以轻松红火地过起来。马宗的离去,对家人是解脱,对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害子之惨、伤女之悲,更是势不两立。对父母而言,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孩子为人欺凌伤害,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站在边上而束手无策。马宗解脱了,他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这个家庭的新生。这么多年了,马桂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对悲哀的坚强,对苦难的蔑视。
阿桂一家轻装上阵,做起事来风风火火。阿桂像一个孩子似的,噩梦连连仍然无碍于他有一个美丽的梦想。阿桂重新拾笔,只是他不再如以前那样希望一朝闻名天下知,而是诗以自慰、文以自娱。文学,是对心灵的探索。在内心里能够不再孤独,又何苦要一些表面的共鸣?阿凤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红绳系紧的“心剑”,从从容容地出入在村里。她跟着匠师学习裁缝,学成之后匠师不无后悔地对邻居唠叨起“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马凤高超的手艺除了带来衣服的热销,还吸引一大帮十七八岁的姑娘整天姐长姐短地叫着,希望她能收己为徒。也许不是一母同胞的原因,阿祥的学习成绩远远不如哥哥阿桂、姐姐阿凤,至多和有些疯癫的阿成相仿。学不好就学不好吧,就是学好了又能如何?哥哥发达了还是姐姐风光了?阿祥当机立断,小学没毕业就坚决回了家。这在农村被认为是难得的知书达理。老婆子严慈,少却照顾丈夫的艰辛,多了当家作主的责任,身体愈发壮实硬朗起来。田间地头的春种秋收,院落堂屋的日常家务,她做的比以前还要得心应手、娴熟从容,屋里屋外干净地像不食人间烟火。惟独马成,本来也算机灵活泼的脑袋渐渐愚钝蠢笨,只剩下膀大腰圆还能吸引些媒婆的注意。可是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呢?平安是福,平淡是真,更何况他们家也不似以往那般清贫。当村上许多人家盖起红墙白顶的砖瓦房时,阿桂家也不再茅檐低下、屋上青青草了。老婆子拿出马宗留给自己的那块发晶托孙仕转手,不仅很轻松地还上了债,还开心地住进了六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
每一个村民,都认为阿桂家丕已尽泰已来,幸福的康庄大道已通到了眼前。
可是上苍永远都是那么小肚鸡肠,当你没有在他的淫威暴虐下痛苦哀号时,他仍旧会兢兢业业地对你无情施暴,直到你诚惶诚恐地以自暴自弃来表明对他的臣服,他才会轻蔑一笑地放你而过。仿佛不如此,就不能显示他的高深能力,不如此就不能维护他的无上权威。于是,我们淳朴的村上人家再次心惊胆战地领略起人算不如天算的奥妙。
马成智力发育虽然不太令人满意,但个头却是少见的威风八面,赶的上共和国开国大将罗瑞卿——188厘米。他长的不能说风度翩翩,却也将就人模狗样。这样五大三粗的人在农村颇为抢手,干农活、养牲蓄绝对专业对口。可惜,马桂家新筑的门槛正卯足了劲准备接受媒婆新一轮的践踏时,“马成是花痴”的传闻不胫而走。何谓花痴?既不是宝玉祭拜,公子多情、小姐薄命的花痴,也不是黛玉葬花,笼烟蹙眉、弱柳扶风的花痴,而是隋炀南游,辣手摧花、环腰断袖,不分种族性别的花痴,甚或吕雉狠妒,削手刈足、戚妃入厕,没有是非轻重的花痴。
当马成神志不清,抱着大姑娘小媳妇欲成好事时,交加的乱棒背后是村民愤怒的人类严惩;当马成疯头疯脑,抱着骡马狗猪欲要苟且时,好事的围观释放着大家嬉笑的畜生宽容。当传闻只是个传闻的时候,大多数的人们还会在惋惜的同时抱以同情,而当传闻变成真实的时候,更多的人则在惊诧之余奉上讥讽。
马桂乘弟弟稍微正常时,带他去了医院。医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