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李才没跑多久,就哭叫起来。年小力弱的儿子能艰难地跑回家,身体相对强健地母亲反而没有露面,他心知是凶多吉少了。
马宗和猴子两人抬着门板飞快地赶了上来,他们跟着李才,拼命地向前跑去。
“妈,妈,儿子来了”李才越跑,哭得声音越大。怀中的朝正闭着眼睡得好像很安详,他的胳膊被父亲夹抱着,食指依然崩得直直,对着前方。
“呜呜”身后好远的地方,孙兰抱着阳正,一边抹眼泪,一边踉跄地追赶。阳正已经醒了,不解地看着妈妈。
跑出了村子,穿过了铁路,经过大片光秃的土地,李才看见前面不远方的地上躺着一位老太太,越来越近。
“妈,妈”李才的声音抖然提高,脚步加快,三两下的就跑到了面前。老太太李刘氏微笑着平躺在地上,两手放在身边,已稀疏一半的花白头发上面沾满了灰尘,却很整齐地梳理着。她的头朝着南方,脑后枕着那根陪伴自己几十年的拐杖。在她的身旁地上,几道土划清晰显示挣扎的痕迹。
“妈啊”李才把儿子放在一边,哭着抱起了母亲。妈妈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她挣扎着身体把头朝向南方,那里埋着父亲,她的丈夫。生要同室,死要同穴,这是妈妈在提醒自己,她要和父亲合葬。她还挣扎着梳理了自己的头发,虽然她已看不见上面是干净还是沾满灰尘,她只知道自己要尽可能干净整洁地去见丈夫。
“大娘,婶啊”马宗和猴子赶了上来,他们看见李才的举动,就心知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也落下了泪。
“朝正,朝正,儿子,儿子”刚赶上来的孙兰叫道。李才回过脸来一看,儿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放在身边,刚伸得直直的手指也弯了下来。他把手往朝正鼻子下一放,儿子的气息全无。
“儿子,儿子”李才忙放下母亲,用力地掐小朝正的人中。
“儿子,儿子,呜呜”孙兰的哭声又大了起来。“朝正,朝正”马宗也焦急地叫道。
“大,妈”顽强的小朝正又睁开了眼,声音很小却相当清晰地叫了出来。
李才心里一宽,祖孙俩一定要留下一个。
“看,婶睁眼了”猴子惊奇地叫道。李才忙转过脸,他看见妈妈的眼睛半睁着,眨了一下,里面满是关受。他再看,妈妈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脸上依旧是他熟悉的慈详笑容。
“你看见我妈睁眼了?”李才问向猴子。
“是的,我看见了。”猴子肯定着。
“你看见我妈睁眼了?”李才问马宗。
“看见了。”马宗也承认。
“妈,妈”李才摇晃起了母亲,而母亲一动不动,任由他怎么摇晃,也不改变嘴角那抹微笑。
“抬老太太回家吧”马宗建议“她看见朝正没事,心事已了。”
李才看着抱着朝正的马宗,点了点头。他把母亲放好,自己退后几步,站直,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母亲磕起了头。
“妈,您老放心去吧”李才脸上的泪水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也不擦“朝正好好的,儿子一定会把他,把孙子们都养活。您老就放心去吧。”
“妈,媳妇给您磕头了”孙兰跪下磕了三个头,又按着阳正的脑袋也磕了个头。阳正哇哇地大哭。
“奶,奶”朝正虚弱地叫着,在马宗怀里费力地往下蹭。马宗放开朝正。朝正滑落下来,用力地跪好,然后重重地给奶奶磕了个头,就趴在那不动了。马宗忙上前扶起他。
老太太不是剑之晶村第一个被饿死的人,之前村里已有人零星地死去。但她是李才家里第一个被饿死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这事之后,李才想方设法托人走后门找到了份粮站的工作,几代贫农的仓库管理员自上班第一天起,就有恃无恐地偷盗起了粮食。他想好了,只要老婆孩子能活下去,就算被千刀万刮又如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有眼看他可怜,还是他那根正苗红的身份确实有很好的伪装作用,总之,在那最艰难的几年,李才不仅将媳妇和两个儿子养得肥肥胖胖,还能够再生一个女儿,并且间或救济一下乡邻。
老实巴交的李才在母亲饿死后运用农民的智慧养活了一家老小,而别的老实巴交人家,由于没有受到生命的洗礼,生活那怎一个惨字了得,光饿死绝户的就有七十几家,以至于死到最后,村民都死得麻木,死得精神反常了。大家在一起不是讨论明年是否有收成,而是讨论谁明天还能来这晒太阳。
张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敞开牛皮胡吹的。而马宗虽然遵纪守法,但并不是每日傻坐着等死,他总是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多搞点吃的让全家老小度过难关。因此他一看把弟无所事事的在神吹胡侃,那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次听张宙吹牛说敢给死人喂饭,他略一思索就计上心来。
马宗走上前,咳嗽了一声就出语激将把弟,说他不相信。吹牛的人一般在没人答理的情况下,自己吹两把过过瘾就算了,可一旦有人顶杠,哪怕就是癞蛤蟆垫床腿,力有不逮也要死撑下来。两人在一堆懒汉的做证下,除了把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