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托人送信,还真把那位吴状师给请来了,崇祯爷很欣慰,倒驴不倒架子,他这个皇帝在民间,还是有些余威的。几个御卫领着吴状师,亦步亦趋,低着头走进御书房,却未行李,只是请了个安。
“草民吴英,请陛下安。”
崇祯爷细看这位大状师,五短身材,罗圈腿,一张脸黝黑黝黑的,实在是,实在是那个其貌不扬。这样的人的是考不中进士的,就算侥幸中了会元,也多半名列三甲,打发到哪个偏远的穷山沟里去了,多半不被上官所喜。这
科举择人之法,讲究个体貌丰伟,相貌堂堂,不能丢了朝廷的体面呀。
崇祯帝一呆,喃喃道:“吴先生,真个样貌,那个奇伟。”
一旁,王承恩险些哭出来了,这位皇爷真不会说话,一句话就把人得罪了。下
首,吴状师也知道自己相貌丑陋,倒是豁达,只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禹乃跛脚,汤为拐子,周公身材如枯树桩,然皆因功名仁义为后世称颂。夏桀、殷纣,虽身貌魁伟,却是无耻之人,天下唾弃。”崇
祯帝又呆滞了,果不其然,真是福建第一状师呀,这口才,辩才无双,说的他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下
头,那吴状师抬起头来,又侃侃而谈:“人之形貌,由于天赋。晏子不满七尺,而为齐相。裴公不满七尺,而为唐相,夫何害焉?”崇
祯爷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句玩笑,便引来了这位吴先生一番雄辩,据理力争,心中便有些羞恼了,白净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下不了台,硬生生被这辩才无双的大状师,怼的说不出话来。
“哼!”崇
祯是好面子的人,心中不悦都写在脸上了,白白胖胖的一张老脸,垮了。
一旁王承恩急了,赶忙送个台阶过来:“皇爷的意思,是说吴先生样貌奇伟,必是非常之人。”
那吴状师又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挺起胸膛,五短身材三寸丁,瞧着还真有几分伟岸丈夫的气势。
王承恩连使眼色,崇祯才压下心中不悦,轻声道:“来人,给吴先生看座。”
那三寸丁,古树皮的吴先生,一撩长袍,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了,神色间不卑不亢,让崇祯心中些许不快,很快消散无踪。他瞧着这位天下状师中的翘楚,越发惊奇,莫非此人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么。
下人上了茶水,果品,君前奏对起来,很快让崇祯爷惊呆了。都是这其貌不扬的吴先生说,他只能听着,也插不进嘴,此人从大明律说到大宪章,从洗冤录说到契约精神,他倒是想插嘴来着,可是他听不懂呀。
这一番君前奏对,让崇祯爷石化了,木木呆呆的,啥叫大宪章,啥叫契约精神,这都是说的天书么。这位皇爷听的浑浑噩噩,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位吴先生已经走了,只王承恩在一旁愣着,想来王承恩也听傻了吧。良
久,崇祯爷才轻轻叹道:“这样的人才,为何崇祯初年的时候没有?”
王承恩也是一呆,一肚子话都憋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他想说这样的人才,样貌丑陋,说话又不中听,锋芒太露,这不都是官场上的大忌么。倘若崇祯初年,这样的人才落在皇爷您的手上,怕是用不着几天,就得推出去杀了。一
个皇帝,一个太监竟相视无言,兴致,都被这位吴状师说没了。
深夜,孙传庭虽然很疲惫,仍然坚持着看完了方世鸿的的条呈。
这位方大公子的条陈,真是让他大开眼界,真是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其中很多的内容,他没有想到。还有一些,则是他想到了,却不及方世鸿写的具体细致。他越看越精神,看到后来竟全无睡意了。当
全身心地投入一件工作时,时间过的总是很快。窗外的夜色渐渐变薄,天空一点点地泛出光。直到两个丫鬟,捧着铜盆清水出现在面前,他才发现,案上的红烛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放下手中的文卷,孙传庭伸了个懒腰。晨风带凉,说不出的惬意舒坦。这种感觉和少年时代,彻夜读书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时候头悬梁,锥刺股,圣贤书却又枯燥乏味,道德文章,夸夸其谈,到天亮时人都发蔫了。
这一晚,虽彻夜不眠,他的感觉却如同饮了一杯甘露,惬意满足。
两个丫头轻手轻脚、忙忙碌碌地服侍他盥洗更衣,孙传庭又拿起方大公子的条陈,看的目不转睛。方世鸿在条陈里说的什么呐,说的是货币学,金本位改银本位,在条陈里侃侃而谈,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大明是银本位,方世鸿说,银本位,其最大缺点是价格不稳定,原因呐,在于银矿的分布广,开采成本低。随着技术革新,产量变动很大,产量变动大,价格变动自然大,这是一种很落后的货币制度,很不利于帝国的长治久安。
方世鸿说,如今大明的疆域一再扩大,幅员万里,物产富饶,是时候将银本位,改成金本位了。对货币之学,孙传庭只是个半吊子,隐隐觉得好像不妥,改金本位,倘若金子不够用呢,那不是要闹出大乱子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