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话倒没有假。
在杜府坐了半天,杜充听到他来,就放下手中的公务匆匆赶回府。
厅堂中只剩叔侄两人。
杜充看了看满屋的礼物,微笑道:“约之,你我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你是知道的,老夫对于财帛女子一向不放在心上。”
他这个人刻薄残忍,喜欢弄权,但对于财物却没有多大兴趣。所谓,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只要有权力,什么弄不来。
说着话,他打开一口竹筐,眼睛却是一亮:“亏得你有心,不错,不错。”
原来,里面全是龙眼干、香蕉干、木耳、蘑菇、黄花一类的干货,在南方一片糜烂商贾不兴的年月,却是难得。
杜束见杜充满意,心中也是高兴。他偷看了一眼,却见杜充面庞有些浮肿,显得精神不济,忙小心问:“叔父劳苦,看你气色甚是不好,你老人家是咱们的主心骨,千万保重。叔父所需要什么药物,小侄着人从江汉送些过来。”
“我这里什么药没有,不过,你有这一份心,老夫也是安慰。”杜充轻轻叹息一声,朝东南方向拱了拱手:“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从河北到江南,沿途辗转,事务繁杂,身子又如何好的了。不过,官家对我恩重,从一府擢拔为参知政事,天高地厚,也只能将这一把老骨头尽数报效了。”
这却是场面话。
杜充本就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一想杜束是自己侄儿,觉得一家人也没必要说这些空话套话,就忍不住哼了一声:“约之,当初你离开建康的时候也来见过老夫一次,那时的某气色还没有坏到现在这般,实在是朝中出了奸佞,老夫这些日子简直就是食不甘味,气愤难平啊!”
说着,他狠狠地将手中的一颗龙眼干扔在地上。
杜束大惊,急忙将杜充扶助到椅子上:“叔父,这究竟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外是有人瞧上了某屁股下这张椅子了。”杜充用手拍了拍靠椅的扶手,骂道:“杜束,你身上偌大酒气,喝了多少?醉生梦死,直是荒唐。老夫若是一倒,看你和王慎又是什么下场。老夫原本以为你是个可堪大任的,今日见你这胡闹模样,叫人失望。”
被他一通责骂,杜束不敢着声。
杜束是个好脾气的人,陪了半天小心,侍侯杜充吃了一盏热茶,不容易才让叔父心中的怒气平息下去。
不等他问,杜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老夫原本以为张德远去了陕西,吕颐浩辞去宰相一职。以老夫的的功绩,又守住建康和东南半壁江山,怎么也该进政事堂掌印了,可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点。”
杜束插嘴:“叔父可是和范宗尹范相不睦?”他是知道的,就在今年年初随王慎去黄州的时候,朝中政局又是一变,远在鄂州安置的范宗尹被同时召回临安,一路高升,历任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参知政事也就是左宰相,到初夏的时候,更是被直接提拔为政事堂掌印,成为大宋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升官的速度当真快如闪电,叫人目眩眼花。
在等他做了宰相之后,很多人都还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充热中功名,以前赵鼎做宰相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暂代,以赵相公的威望和能力,并不足以协调阴阳,沟通上下左右,迟早都会被更强之人代替。
赵鼎本人也深知这一点,平日里也是性格恬淡,对于政事不甚上新。
后来,赵鼎罢相,吕颐浩上台。这人倒是个有威望,镇得住场面的,可惜他后来坏了事,没办法再再朝堂容身。
这个时候,能够顶替他位置的就只剩下张浚和杜束了。张德远自不待言,威望极高,而杜充手握两淮兵权,在守住建康府之后,也是名动天下。
可最后的结果是,张浚去了陕西,宰相的位置却旁落到范宗尹头上,着实叫人意外。
杜充哼了一声,满面的气恼:“不睦,自然是不睦的。他范宗尹以前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又凭什么做政事堂掌印。他是宰相,老夫是右相,自然是合不来的。”
杜束见叔父不书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附和道:“侄儿也是替叔父不甘。以叔父的功劳,主持国政,众望所归,官家也不知道是何心思。”
“官家的心思老夫略微能够猜出一二,范宗尹能够拜相乃是和秦桧私交甚好,秦桧归朝后,自称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朝臣多持怀疑态度。就是范宗尹和枢密院李回竭力保举他的忠心。”
杜束问:“叔父所说的秦桧可是靖康年的左司谏、御史中丞秦会之。”
杜充:“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不是被女真俘虏了吗,这些年为女真阶下囚,突然跑回来,说是杀了监视他的金兵南归,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何能委以大任?”
“谁说不是呢,可有范宗尹的保举,官家偏偏就信了。而且,范某还因此拜相。”
“因此拜相,区区一个南归的旧臣,何以改变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