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安陆城中,李横的置制使行辕。
“已经凉下去了啊!”李横已经换上了厚衣裳,看着窗外的白色的大雾,禁不住紧了紧身子。
江汉一地气候潮湿,每到冬天早晨经常会起雾。通常是早上的雾气起来,到下午申时也不肯散去。
如此,此地的秋冬两季体感温度也是分外的地方,叫人好生难受。
“是的,凉下去了。”一个幕僚随声附和:“天一凉,就是用兵的时候。”
“王道思什么时候出兵湖南?”李横问。
幕僚:“已经誓师了,不过,相公,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大军出征,日耗百万,所需粮草辎重数目巨大。王慎这次出兵,已征招了各州县府库中的粮食,路上、水道上全是往来不绝的粮车粮船,等到粮草聚齐,再过得一阵子就该出发了。”
李横哼了一声:“王慎这次到也干脆,却叫老夫大觉意外。”
幕僚讨好地说:“再怎么说,他王慎也怪相公节制。若是违令不遵,难道他就不怕相公奏上朝廷?况且,王慎此人狼子野心,说不好他在觊觎湖南之地。这下好了辰、鼎两州可是李成的地盘,王慎这次过去,双方若是起了冲突竟至互相火并那才好呢!”
“糊涂,湖南一片糜烂,就算拿到手中也是一个大负担,他王军使未必瞧得上。王慎这次肯出兵,老夫也想不通啊!”李横:“对了,打听清楚没有,王慎这次去湖南要带多少人马?”
幕僚:“听说只带吴宪法的胜捷军和严曰孟的水军过去,王慎的水军也没什么人马,就几百出头,也不能打,估计也就是负责运输粮秣和兵士。至于胜捷军,经过扩编之后,不超过四千。其他各军,依旧驻扎在江汉各处不动。”
“只带一军去湖南?”李横皱起了眉头:“这点人马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心中突然有些恼怒,看来,这个王慎还是对自己有极大戒心的。这次去湖南,只带了区区四千人马,而他手头精锐中的精锐踏白和背嵬两军还留在安陆,显然是留着看家的。
如此,自己要想插手江汉,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一个幕僚又道:“虽然相公将道理都说清楚了,虽然李成现在在湖南已极是窘迫。可是,怕就怕他顾念着往日和王慎的情分,不肯来江汉。”
“无须担心。”李横哼了一声:“但凡能够成为一方大豪者,谁不是非常人行非常事。李成若是连该走什么路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老夫看重。”
正说着话,一个扈从拿着一封信进来,低声道:“相公,李捉杀使有回信了。”
李横急忙接过去一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李成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
在信中,李成言语极是谦恭,言道,荆楚大局幸赖有李相公主持,他身为朝中捉杀使,愿听从相公调遣。只是,湖南一地糜烂,军中士卒困苦。待到剿灭钟相一众妖人之后,希望李横能够体恤士卒,调所部兵马北收复襄阳六郡失地,好为国家效力。
他将信递过幕僚,须臾继续笑道:“这个李成,收复襄阳是假,想来争江汉养兵是真,大事成矣!”
看完,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拱手:“为相公贺。”
李横收起笑容,淡淡道:“李成想要个前程,某可以给他,但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去争,我等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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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荆湖北路澧、辰、鼎三州地图。还有,荆湖南路舆图。”陈达小心地将两大张地图铺在地板上。
王慎端起桌上油灯招呼严曰孟和自己一起蹲下去:“曰孟,你也来看看。我知道你这几日都在筹划水军过洞庭一事,手头的舆图也有不少,但想来没有这两份画得那么仔细。”
严曰孟恭敬地说:“下官手头的山川形势图如何比得上军使的。”
说完话,他就定睛看去,默默记忆。
作为一个读书人,过目不忘乃是基本的技能。
严曰孟上次献策之后得到了王慎提拔,作为一个热中功名之人,内心之中也是振奋的。唯一遗憾的时候,王军使好象对水师不太热心,平日里也从来不过问。
远离决策中枢,就算他严曰孟自认有屠龙之术,不能在军使跟前混个脸熟,也是无奈。
此番出征,自己总算可以在王军使身边出谋划策,严曰孟大觉振奋。
正用尽心力去看舆图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轰隆的脚步声,然后是守在门口的卫兵的声音:“岳将军来了,军使正在里面,脱鞋,脱鞋,哎,应祥将军……”
“脱什么鞋,凭多讲究。”来的果然是岳云,他身高体壮,结实的马靴踩在地震板上,屋中众人感觉整间屋子都在摇晃。
王慎爱干净,喜欢清爽。所住的房间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就一张小床,一张小几和几口蒲团,至于公文案牍则整齐地堆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