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时,严冬尽三岁,懵懂无知的小儿,只知道从此以后自己没有了父亲,却还不知道伤心难过,之后母亲病死,严冬尽也不过刚刚四岁,族人忙着争财产,争田地,无人有心打理母亲的丧事,一个站在母亲灵前的严冬尽知道了害怕。
族人吵闹到灵堂之上,挥拳打起来的时候,匆匆赶来的莫望北将他抱到了怀里。大将军的怀抱宽阔厚实,不柔软却让严冬尽不再害怕,被莫望北摸着头,将脸埋进莫望北的怀抱时,严冬尽就知道他又有一个家了。
那时候严冬尽还不叫严冬尽,他的父亲是个粗人,严家又有家训,小儿养到三岁,确定能养大了,才取大名,于是父亲只给严冬尽取了个小名,就叫小老虎。等了小老虎三岁,可以正儿八经地取个大名,上族谱了,父亲却战死了。母亲此后便重病在床,没人想着小老虎还有没个正经名儿,所以小老虎就是一个没名字,之后母亲就也死了。
那日在灵堂上,莫望北是发了火的,他的这个副将活着时,傻乎乎的为族人做了多少事?现在人没了,这帮白眼狼就当着小儿的面争钱,争地,争房子,争下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养大他副将的儿子。莫大将军为严冬尽保住了家产,还干脆利落地替严冬尽与宗族断了关系,这种没有人情味,只知道吸血要命的宗族有什么可要的?
“小老虎别怕,”莫望北抱严冬尽往大将军府走的时候,是这么跟严冬尽说的,“在辽东,只要有叔父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长大之后严冬尽才知道这了莫望北说这话的用意,没有了宗族的人,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了,只是有莫望北在,哪怕他严冬尽没有宗族,他也可以堂堂正正的活,他依旧可以鲜衣怒马从鸣啸关的街头跑过,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只有羡慕和畏惧。他是大将军的严少爷,要得罪他,辽东人得先自问一下,你得罪的起莫望北吗?
“明日就是立春了,冬天就过去了,小老虎以后就叫严冬尽吧,”被莫望北一路抱回驼辽东大将军府后,严冬尽不但又有了一个家,还有了一个名字。
从此以后,严冬尽记得他没有再哭过,因为莫望北跟他说过,男儿丈夫是流血不流泪的,可是今天严冬尽做出了比哭更丢脸的事,他拿自己命要挟莫良缘,直接跳过了女人家的一哭二闹,奔到了三上吊上。
莫良缘哭起来声音不大,绝望又无助,听见莫良缘问自己该怎么办呢?严冬尽答不上来,这是在沙场上,他甚至都不通医术,留下莫良缘,然后他毒发身亡,将莫良缘一个人留在世上?不,这姑娘方才刚刚说过,他死了,她也不独活,所以他死后,跟莫良缘一起走黄泉路?
该怎么办?
这一次没有那个宽阔又厚实的怀抱了,严冬尽茫然无措,他可以帮着料理将军府的事了,可以自己带兵出征了,却在面对莫良缘痛哭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灵堂前抹眼泪的小老虎其实没有长大,他不是可以独挡一面的百兽之王,他逃不出护国公的手掌心,他也护不住莫良缘。
“你先把刀放下吧,”睿王不会哄女人,所以他拿莫良缘没办法,只能是小声劝严冬尽道:“你要让你家小姐哭坏眼睛吗?”
严冬尽的手僵着,听见了睿王的话,也明白睿王在做什么,但他的身体却做不出反应来。
“你这是,唉,”睿王急得叹气,打量着严冬尽拿刀的手,心里估算着他从严冬尽手里夺刀的胜算有多大。
周净和辽东大将军府的侍卫们已经呆愣到现在了,跟严冬尽一样,以命相搏这样的事最是简单不过,可是面前的这道难题,他们想不出答案来。
赵季纪带着睿王府的人站在一旁,护国公府的人都杀完了,这会儿的事连他们王爷都没办法,他们就更没办法了,只能是站在一旁干看着。
“复生啊,”睿王喊严冬尽的字,“你把刀放下吧。”
赵季幻也叹气了,他家王爷劝来劝去,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么一句,可见这事真是难为他家王爷了。
“你,”严冬尽看着莫良缘要说话。
莫良缘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不哭了,胡乱地抹一把眼泪,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严冬尽。
睿王直觉不好。
莫良缘一把就拿住了刀背,喊道:“好,让解药见鬼去吧,我不回去,你也不用活了,我们一起死好了!做了鬼,我们去找莫潇报仇!”
莫良缘仰着脖子要往刀上碰,毅然决然,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莫良缘!”睿王惊得叫了起来,声音变了调,世俗礼节睿王爷也顾不上,伸手就要去抱莫良缘。
严冬尽吓得松了手。
刀就这样到了莫良缘的手里,就着往前的冲力,莫良缘一头扎进了严冬尽的怀里。
睿王看看自己伸出并张开的双臂,神色讪讪地将双臂放下了。
“不死,”严冬尽抱着莫良缘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们都不死,不死了,好不好?”
“你混蛋!”莫良缘骂。
“是,我混蛋,”严冬尽应声。
莫良缘哭,严冬尽就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