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句话噎得贾政哑口无言。
自打自己这位侄儿到到吏部当差之后,贾政便愈发意识到大哥一家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先前那般好糊弄。母亲一向偏心,叫自己住了那荣禧堂,大房住了离荣国府正堂八丈远的院子去。
本朝最为重视嫡庶、长幼有序,事实上外头的人有谁对这件事没有几分见地?只不过大哥的昏庸之名在外也是响当当的,长子无能,叫承袭了爵位;次子读书为官,让住了荣禧堂。这也说得过去。
可千想万想,没想到大哥家竟然也出了一个为官的。本来琏儿去吏部为官,这也没什么。只是当时举荐他的是永安侯,进了吏部后又跟着顾大人。那顾长卿一向是朝中清流派的中流砥柱,乱世时,倚重武将;如今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就该是倚重文人言官之时。
内阁已有提议让顾长卿接任礼部尚书,那时候琏儿再干两年,弄个侍郎也是指日可待。而自己满门,宝玉连个秀才都没中,成日里只知道风花雪月;兰哥儿还小;环儿就更不指望了。如今也就等着元春在宫里能够出人头地,也好叫自家在京城贵地扬眉吐气一番。
林如海那妹夫说是身体抱恙,希望女儿能回去看看。试想若只是小毛病,扬州距离京城也不算近,路途颠簸的,那黛玉身子又弱。必定不会舍得让女儿跑一趟。如此想来,定是瞧过郎中,唯恐有些事情还没交代清楚,便连女儿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这才书信一封让黛玉回去。
之前妹夫想送黛玉来丈母娘家时,一直都是与自己通书信的。这回病重,却是说都没说一声,而是直接派人送信给了老祖宗。怕是对自己早就心有嫌隙,上回人参养荣丸的事只怕也多少知道了些。一想到这个,贾政便有些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
谁都知道此番送黛玉去扬州是个顶好不过的肥差。都说两年父母官,十万雪花银。那林家虽然世代书香,在姑苏老家也是满门清誉。扬州的地方官儿虽不及京城要员,可盐科毕竟是民生之本。有的银子,就是你不愿意拿,盐商也会变着法儿地塞给你。
林如海这一支人丁不旺,就黛玉一个嫡亲闺女。便是有兄弟,也都是堂族的,嫡亲兄弟姐妹都无。如此一来,留给黛玉的财产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
年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元春在宫里想要再晋升位分,离不了上下打点,便是皇帝身边的宦官也是最需要使银子的;宝玉大了之后,再过几年也可以科考,到时候打点官途也是需要的;探春丫头虽然是庶出,可若想说个好人家也不是不可以,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嫁妆。
贾政在心里盘算着,若能此番去扬州,明里暗里弄它一笔,也能替家中省下不少。那外甥女以后反正也得在自家住着,吃喝都是贾家的,自己得林家一点好处,也是合情合理。
贾母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底下站着的满堂儿孙,心下无限悲凉。自己在后宅浮沉了大半辈子,也跟着老国公经历过开国动乱、家族兴亡。什么没见识过?儿子儿媳那点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可怜自己心疼了敏儿一辈子,却给她寻了个人丁不旺、身子骨也弱的夫家。连个兄弟姐妹都没给黛玉留下。
自古遗产,就没有留给女儿之说。虽可以以嫁妆为由,可毕竟里头也还有敏儿留给女儿的一份;林家家大业大,林如海这么一撒手,难保林家会有堂族兄弟来争。不,是一定会有。
方才自己点了贾赦的名,见他沾沾自喜,老二两口子一脸的不情愿,便知道无论让他们谁去,都免不得算计自己那姑爷一番。
心下细细想了想,贾母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抬眼对底下的几个儿孙道:“前些日子金陵史家的老姐妹给我来信了,自打搬到京城以来,也是多年未见。人岁数大了,见一面少一面。我早就寻思着下月立秋后,天气爽朗便去金陵老家看一看。可巧眼下林丫头也要出门,不若一道上路,先拐到扬州,再南下金陵,两下离得也近,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此话一出,两家便都震惊了。贾政本来还想再在母亲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争个去的机会。便是让贾琏去,好歹还有凤丫头,那大房也吞不了太多。没想到母亲竟然动了自己要去的心思。
贾赦就更不乐意了,好容易母亲这回能够不偏心一回,让他捞着个好机会。结果还要带上老太太,这让自己在眼皮子底下如何做一些事?难不成这老太太是自己也想去分一杯羹?
贾赦舔着笑脸道:“娘,有儿子去就行了,怎好烦劳您?您对我还不放心么?”
史老太君哼了一声,道:“就是因为不放心你,才要跟去的。若非琏儿、政儿都有公务在身,这差事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贾赦臊红了脸,灰溜溜地站到了一边不再说话。王夫人看着贾赦憋得黑红黑红的脸庞,心下不由得意,看来这老太太瞧着糊涂,其实一点儿都不糊涂啊。他大房再出个琏儿,也抹杀不了老太太长年累月对赦大姥爷的不良印象。
这就对了。
贾政摆出了一副孝子模样,对着贾母恭恭敬敬地道:“娘,儿子倒丝毫不担心大哥去料理此事偏颇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