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花园子里就发出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轻笑声。几家小姐或以袖子掩口、或以团扇半遮面,无不目光互相交叠在那三位“步步生莲”的小姐身上,再一看,主家也坐着一位身着步步生莲裙的小姐呢!
大理寺少卿之女徐薇一向以清高自傲、才情卓绝著称,平日里和镇国公家的牛月瑶素来不和,最看不惯她光长了一张俏丽的脸蛋大字不识几个。方才到府门口的时候,见她趾高气昂地穿着一身藕荷色新装在面前走过时,心中还很是嫉恨。她认出了那便是京城新近十分盛行的步步生莲,安针法是玲珑工坊珍娘的祖传手艺,又是她最近新想出来的绣法。自己也让娘去求了好久,奈何那珍娘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绣的。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见牛月瑶也穿着,本来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啊……
徐薇轻哼一声,冷冷地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姐姐今儿穿的是什么新鲜绣法的裙子呢,不过是个烂大街的。”
牛月瑶气得直跳脚,要是搁在平时,以她的性子早就冲过去跟徐薇斗气上了。可镇国公夫人在边上,一把拉住自己的小女儿,狠狠剜了她一眼,心里道:就说穿什么步步生莲的新鲜阿物!就这,还让她这把老骨头豁出去面子托人去找的玲珑工坊坊主。自己和国公爷老来得幺女,实在是宠坏了。
牛老太君侧首甚是不满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媳妇,不过这两个人想把瑶儿送进宫攀龙附凤,将来好为他们的官途铺路,天天在瑶儿跟前鼓动着,学些琴棋书画不着调的东西。偏偏自己这个幺女性子直憨,学什么什么不成。真是揠苗助长了!
牛月瑶眼睁睁看着徐薇从自己面前得意轻蔑地走过,却又不得不在母亲的眼神中乖乖地入座。
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伺候,“小姐,先吃点点心吧。”
那牛月瑶美目凌厉一瞪,“吃什么吃,这是什么点心?能比得上家里小厨房做的吗?”
丫鬟手一颤,那声音不小,身边坐着的不少夫人小姐都听到了。这可是在贾家啊,再说了,荣国府和镇国府地位同等,这点心更是做的精致诱人。小姐这么说,实在是没道理。
牛月瑶轻哼一声,“安排我坐哪里不好?非让我坐在这儿?我就不愿意跟贾府那个庶出的坐一块儿,明明是个姨娘生的,还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本事像自己嫡姐一样也入宫啊,还学样穿个……”牛月瑶低头看了一眼探春身上的步步生莲裙,心里更加鄙夷。
几个小姐都入座了,却以徐薇为首,都在掩面窃笑,笑声议论。
黛玉向左看去,见那位头戴红宝石头面、云鬓凤钗、一身宝蓝色珠光宝气的世家小姐,不巧和几位都穿重了衣裳,现下又坐在了探春身边。那位小姐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只怕探春也是,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又坐在了一块儿。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迎春笑道:“你笑什么?”
黛玉竖起一根玉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动作,旋即露出一对梨涡,“哎,不能说不能说,你自个儿瞧。”
迎春顺着一看,原来镇国公家小姐牛月瑶和探春穿重了衣裳,偏偏两个如高傲仙鹤一般的人儿又聚到了一起,也是“孽缘”了。于是也笑而不语。
惜春轻声冷笑,边扇了扇团扇,边自言自语道:“哎,还是咱们这不瞎动心思的图个清静。谁让她穿个时兴花样,这下出褶子了吧?”
宝钗淡淡一笑,心里想道:这些人全都想着博人目光,结果变成贻笑大方了。手上却给探春拿了一块杏仁酥,温和道:“吃点儿,今儿你最好看。自古衣裳大同小异,人却独一无二。”探春听罢,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宝钗,轻声地言了一句谢,还是宝姐姐好,比自家姐妹都好。
宝玉不由又看呆了,“太美了,这几个姐姐比上次更美了。那不是上回那个紫衣服姐姐,又坐在了探春身边。”
薛蟠拍了他一下,“唉,听说你上次在定北侯府丢人了。大姨让我看着你,说琏二弟今天忙,没空照看你。”
宝玉嗤之以鼻:让薛呆子看着他?简直是……他顾得上自己吗?
心里越想越恼怒,便想站起身来,走动走动。哪知那呆子也不知是得了母亲什么好处,竟然笑嘻嘻地就黏在他身边,不让他往姐妹们那边去。让他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宝玉急道:“我去找林妹妹,不去找其他人。”
“什么林妹妹,木妹妹的,花妹妹也不行!”饶是怎么说,薛蟠就是拉住他。
宝玉泄气,只好重又坐了下来。
吃完家宴,男子们则投壶、射圃、高谈阔论;女眷们择结伴在园子里走走。
荣府的景致是几步一个亭子、一处山水,综合了金陵老园子的长处。几个出众的少年公子聚在一处,身后跟着各自的小厮护卫,很是气派更赏心悦目。
为首的是李怀宣,他现在是跟着父亲定北侯在军中带兵,很有几分权势。身后跟着的一个身穿天青色直缀的少年英姿公子是安郡王卫家的卫若兰,面若梨花海棠,清隽如斯,容貌最为出众。这里头属他与贾家最有几分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