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都不让探望,他俩都是由护工推着换病房的。
其实许多能自己走,她虽然疲乏,但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但医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护士小姐坚持让她坐上了轮椅。
陈曦也一样。
他那么大的个子,坐在轮椅里头,腿都不得不交叉着叠放。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员服,不知道是因为太大不合身,还是这几天瘦的厉害,空空落落的。
陈曦的精神头尚好,脸上还带着笑。许多贪婪地看着他的脸,颧骨凸出来了,一双眼睛愈发的大。脸上气色差了些,唇色也有些黯淡,口唇周边还起了一圈疱疹。
大概是她眼睛落在疱疹上的时间有点儿长,陈曦害羞了,拿手试图捂住嘴巴。许多笑了,趁着两辆轮椅靠近的时候,轻声肯定道:“你要好了。口唇疱疹是到恢复阶段才会出现的。”
陈曦也笑:“嗯,我现在都不发烧了。”
“别给我打电话,我手机被我妈收走了。”
“嗯,我知道。我特意发了法语短信,你没回,我就有数了。”
许多瞪了他一眼,敢情二外全让他用这上面了。
护士小姐没有给他俩过多的交谈时间。“*”阶段,精神压力最大的就是医务人员。现在真来了两个很有可能是“*”的病人,她们难免恐慌。
许多完全理解这种心情。
她曾经有次夜班时收治了位宫外孕患者,夜间急诊手术,根本查不了梅毒艾滋这些化验项目。等到第二天上午查完房,化验报告出来,病人hiv阳性。她当时真是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吓得回去一直做噩梦。
手术过程中,她万一不小心,针戳到了自己的手,那她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去了。
是人,皆怕死。
传染病房扩建时,将以前的老干部病房给合并了。许多跟陈曦的新病房就是既往的大单间给隔断的。他俩一人占一间。
家里人还是不让过来看,所有的东西只能由护工给送进来。
许多其他都能适应,连大叶性肺炎的胸口痛,她也觉得还好,就是无聊。
她之前两天睡饱了,现在整天琢摸着啥时候能出院。正常的大叶性肺炎病程都不超过一个礼拜,可现在,院方却要求她必须住满两个礼拜观察。
许多觉得,现在好像大家全是慌乱的,都没个具体的章程。其实医生都知道她不是“*”,大叶性肺炎治好了以后完全可以出院。可是不知道具体出于什么考量,他们宁可将她留在医院里占据病房。
她免不了暗戳戳地想,比起不知病程进展的真疑似“*”病人,她这样的,似乎反而更加受院方欢迎。
许宁传了小纸条进来,告诉她,即使出院,她也没办法回学校上课。现在学校规定了,所有感冒发烧的学生,一律回去隔离两个礼拜。就连许爸,好容易弄到车票赶回家,也被小区居委会强制要求在家隔离两个礼拜。
许婧她们卫校更夸张,干脆封校了。因为有几个学生实习的医院发现了确诊的sars病人。她们实在害怕,从医院翘班逃走了,连夜坐黑车回本市,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学校老师看到她们几个人时,都吓傻了。整个宿舍楼全封了,学校也暂时停课,进入了封校状态。
许多让许宁别往医院跑了。要说sars病毒现在最集聚的地方,必须得是医院。虽然上辈子本市直到四月底才发现确诊的sars病人,可万一之前被瞒报了呢。
好在许宁帮她把书包给带过来了,有书看,有题目做,她心里头就有底多了。
许多想去陈曦的病房窜门。他俩现在情况都稳定下来了,也不存在交叉感染什么的,完全可以待在一起。要是医生不放心,她可以穿戴全套的防护服啊。
可惜的是,压根没人搭理她的请求。她收到的唯一指示就是,在病房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不知道是不是换病房的途中,走廊的窗户开着,吹到了冷风。许多下午的时候,又开始发起低烧。
这一趟,整个病区的医务人员都如临大敌。主任亲自出马给许多做检查。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到了傍晚时,她的体温又完全恢复了正常。
许多再也不敢多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在病房里待着。
她想陈曦想的厉害,咳嗽又牵着胸口痛,一下子委屈的不行,躲在被窝里头偷偷哭了起来。
这帮人实在是不讲道理,明明她不是sars病人,却非得把她当个犯人一样关起来。理智上,她可以理解院方如此处理的苦衷;情感上,她却无法接受被如此简单粗暴地对待。
其实,作为病人,需要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支持跟安慰。
她抹着眼泪,委屈的一抽一抽。突然间,床头的墙上,想起了轻轻的敲击声,一下下,带着规律的节奏。
许多怔住了,是莫尔斯密码。
陈曦在另一间病房里,对着墙壁一下下地轻轻叩击:你好吗?他们把病房从外面锁了。
这短短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