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将孩子交接走后,许多还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她又跟跟车的急诊医生交代了一遍手术过程,强调赶紧上抗生素,因为环境限制,她根本做不到无菌操作。
孩子母亲跳下飞机时,许多喊住了她,朝她鞠躬道歉:“对不起,之前我太急躁了,对你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女人慌慌张张地摆摆手:“不怪你不怪你。”然后急着跟车走了。
机舱里目睹一切的旅客开始有人给许多鼓掌。先开始是稀稀疏疏,后来越来越多,简直是掌声雷动。
许多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找个地方藏一下。慌张之下,她躲到了陈曦的背后。
有位满头银发的老先生笑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姑娘,你害羞什么。”
许多不是害羞,而是害怕。救命的激情过去了,现在充斥着她整个胸腔的并非满满的自豪,而是后怕。
万一她动了剪刀,却连孩子的气管都没找准,这非常可能,她都多少年没接触临床了。万一花生米呛得位置非常低,她切开了气管,依然呼吸道阻塞。万一孩子没救回来呢。万一飞机下降的过程中孩子又发生意外了呢。万一孩子后面恢复不好呢。
每想到一个万一,她脸上的血色都要少上一分。
中国的医疗环境紧张到什么程度。北大硕士在校医院因为心衰死亡。当班医生当时宁可转院都不愿意为他冒险气管切开插管。结果人命等不及转院了。
悲剧发生时,许多刚当了一年医生,还在准备职业医生资格证书的考试。
她看到新闻下面有医生同仁留言。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现在谁敢拿自己的职业前途去冒大风险。他冒险了,谁又会为他的冒险买单。
陈曦觉察到了她的不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扶着她回到座位上,喂她吃下一块巧克力,又喂了口红茶给她。他跟众人解释:“不好意思啊。她太紧张了,有点儿头晕。”
先前跟许多说话的老先生笑了:“小伙子,你女朋友很能干啊。她是哪个医学院的?复旦还是同济?”
陈曦只是歉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老先生的提问。外校的师生们也集体保持沉默。谁也没贸然出声。
一位医学院学生跟一位高中生在紧急情况下给病人开急诊手术。必须是前者获得的认同度更高。发生纠纷的概率更小。
这帮学生都算得上有点儿见识,不想给自己的同学惹麻烦。即使有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开口,也被同伴迅速制止了。
做了好事也得憋着,这就是现实的无奈之处。
庆幸的是,许多跟陈曦还有肖潇单独坐在另一边。且三个人都不习惯在外面还穿校服。
陈曦外表上就是个成年男子。许多个子高,气场全开的时候,即使面庞稚气,看上去也不太像高中生。至于萧潇,跟一般的高中生感觉也有差异。
所以大家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们跟穿着外校校服的学生们是同一拨人。
因为要听从机场的调度,另外安排航行时间。机上的乘客都下去休息了。赶时间的人去改签别的航班。
每个经过许多身边的乘客都朝许多露出友善的微笑。还有人给她打气:“加油,小姑娘。你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医生的。”
许多露出局促的笑容,把头垂的低低的。只恨自己去帮孩子之前下意识地将头发盘好了。她现在只想用长发遮住整张脸。
机上的乘客走的差不多了。外校的师生们才很有默契地围绕在许多周围往外面走。有位空姐过来想请许多写一个详细的医疗情况说明,表示可以为她申请奖励。
恐惧已经完全压倒了许多守财奴的本性。她低着头,不肯答应。还是陈曦主动站出来解围:“对不起,我女朋友刚才太紧张了。现在非常不舒服,她需要休息。”
一群人“哗啦啦”地护着许多走了。
直到候机休息室,才有人小小声地惊呼:“偶像啊,许多。深藏不露啊。”
许多勉强笑笑,她到现在还在颤抖。倘若不是陈曦一直半托着她的胳膊,她早就软倒在机舱里头了。
带队的肖老师跟甄老师都情绪复杂。一方面吧,这事是见义勇为啊。宣传出去他们学校都面上有光。另一方面吧,许多的确没受过任何得到承认的规范的长期医学训练。
你让一个高一的学生上哪儿受专业规范长期医学教育去。
这毕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见义勇为。都动刀子划开人家孩子的脖子了。你跟我说,动刀的这人还是个高一的学生。你这存心逗谁呢。这也太鲁莽,太不负责任了吧。
陈曦叫住一位平常玩的比较好的男生,请他帮忙去买了松饼跟热奶茶。他不太放心将许多一个人丢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她虽然一直低头掩饰,但那种浑身紧绷的恐惧感骗不了人。
肖潇外祖一家都是医生,平常见的多,想的自然更多。
她打电话给自己的舅舅,报了小男孩就诊的那家医院名字。她请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