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府。
许王宋恪却没有跳。
多年努力,一朝幻灭,他……连跳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灰意冷地从宫中回来,独自一个人进到书房,靠在椅中怔怔地发起了愣。
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
直到王海从门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低声禀道:“王爷,杜府来人,杜首辅请王爷过府。”
他才被惊回了神。
“知道了。”宋恪沉默片刻后说道,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虽然在这种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更不愿去见杜兴,却到底,还是起身出门,去了杜府。
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大吉大利,宜婚嫁。
东城莫府,凤仪苑。
一早,天才蒙蒙亮,几个丫鬟就早早起了床,收拾妥当,而后就十分有默契地合力去床上挖姑娘:“姑娘,好起床了!起了,起了!全福人就要来了,起床沐浴,赶早开脸梳妆呢!”
自打住到新宅后,柳佳慧因为知道莫少璃爱睡懒觉,又心疼她正在长身子,干脆就免了她每日的晨醒请安,由着她早上只管睡去。
惯了这半年多,生生把原本就不怎么勤快的昭阳县主更养成一只懒虫了,每天不到日出高照,就甭想她起床。
往常吧,雪鸢们也都习惯了,通常姑娘什么时候起,她们什么时候赶着来伺候就是了,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今儿却不能了。
姑娘今儿要做新娘子了,赶着上花轿呢,哪能还由着睡?
“姑娘,快起了,快起了,快起来!”见莫少璃窝在大红绫被子理不动,雪鸢几个无奈,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出手,继续拖。
“就起呢!就起呢!”莫少璃哼哼了两声,揉着眼极不情愿地从被中坐起身来。
说来也怪了,之前她几个姐姐,明兰姐姐成亲时,她回回头一头劲,一大早都会赶去起哄凑热闹。
这正儿八经轮到她自己了,怎么反倒和没事人一般了?
别的不说,单是还未及笄就嫁人这桩,她就应该紧张不是?害怕不是?担心得睡不着觉不是?可为什么她就能从昨晚一觉睡到天亮,到现在还都觉得没睡够呢?
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呢?
她是因为无知者无惧?还是因为怕到了极点,破罐破摔,放开了胸怀,所以反而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天儿不是还早着呢么?都还没透亮呢?”莫少璃透过窗棂朝外望了望,嘀咕着说道,撩开被子趿绣花拖鞋下了床。
事情都到跟前了,她恐不恐惧该走的程序都得走,总不成花轿都到府门外了,她还在床上睡觉着呢吧?那她可就成新闻了。
沐浴,更衣,开脸……
只其他倒也罢了,对于开脸这项,莫少璃觉得十分应该吐槽。
她是很想不通,在穿越来大周前她也曾参加过几次闺蜜同学同事的婚礼,她就从没听说过还要“开脸”这回事儿,大家婚后不都也过得挺好的么?
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家家幸福久长没毛病。
怎么到了大周朝,成亲就非得拿根线在脸上绞啊绞,绞啊绞的……很痛的好不好?
可再痛她也得忍着,就为全福人那团团的笑脸和嘴里一串串吉祥话,她也不能甩脸子给人看不是?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也还好全福人不但吉祥话说得好,手脚也很利落,并没有让莫少璃痛太久,就收拾干净了。
笑眯眯地说道:“我做全福人这么多年,手里经过的新娘子没有千数,也有几百了,还真没有见过比县主长得更好看的新娘子!脸这么一开,真就跟仙女儿一般无二了!”
雪鸢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我家姑娘本来就长得貌若天仙好不好?哪里是你开脸开出来的?
只她心里虽然吐槽,脸上却笑嘻嘻地说道:“武太太的手艺自是好的了。只我家县主最不经痛,还请武太太上心着些,别弄痛了县主。”说着,大大的荷包谢银递了过去。
“自然,自然,姑娘只管放心!”武太太眉开眼笑地收下谢银,开始给莫少璃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三梳梳到……”又是一串既好听又好念的吉祥词。
莫少璃望着镜中自己已被抹走留海的空落落的额头和头上高高挽起的髻,满头让人眼花缭乱金碧辉煌的首饰,只觉得异样而陌生,这感觉……就仿佛自己骤然被掐断了青春,在一瞬间变成了妇人……很不好。
明明……明明……她才十五岁可好?
怎么却要搞成这副模样?
莫少璃正在愣神中,就听到雪鸢在身后喜滋滋地说道:“要上妆喽!”
然后,果然,莫少璃闻言还未及反应过来,就被人涂了一脸的白粉,漆黑的眉毛,大红的唇……更夸张的是,脸颊上还被抹了红红的两片胭脂……晒伤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