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提过的客人。他初进扬州,又在咱们店前等了许久,就卖娘一个面子,你去灶房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给他吃的,嗯?”
娘这舍不得见人肚子饿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如意皱眉。都说过多少次了,她俩已不再是“小莲庄”的当家夫人跟小姐,不能再动不动放人进来吃饭了。
发觉女儿表情不悦,曲母又摇摇她手,嘴里无声地央求。
如意叹口气。“好吧,我去瞧瞧。”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灶房那端,段柯古才想起还没介绍自己。他怎么这么失礼!赶忙起身一揖。“晚辈姓段,名柯古,不知大娘如何称呼?”
曲母不是没发现段柯古的反应,掩嘴低笑道:“先夫姓曲,外边人都喊我曲大娘。至于那个……”她朝灶房一瞟。“是我女儿,闺名如意。”
曲如意……段柯古喃喃念了两回。好个玲珑剔透的名字,当真人如其名,适配极了。
如意又走了出来。
“里边只剩做肉饼的馅料,勉强可以做道炒饭,”她往他一瞟。“就不知公子愿不愿意凑合?”
段柯古一愣,突然不知该答应还是要拒绝。绝不是他不知好歹,而是他在长安城,最喜欢就是“一条龙”饭庄的芙蓉炒饭,胃口早被养刁的情况下,就怕凑合之下的炒饭不尽完美,他食之无味就算,还损了大娘一番美意。
如意心神剔透,瞧出段柯古心头犹豫。她冷冷回道:“既然公子瞧不起,我也不勉强。”
“如意……”
见曲母为难,段柯古忙说话。“不是这么回事。是在下觉得不好意思,想姑娘好不容易可以歇息,在下却杵在这儿叨扰……”
她直视他眼。“不是瞧不起就好。来者是客,您就安心坐著吧。”
“是啊是啊!公子就安心坐著,其他就交给如意。”曲母边说,边推著女儿走进灶房。
段柯古挲挲下颚,心里已做出最坏打算,不管等会儿端来的炒饭多难下咽,他也要吃得一干二净。
这可是为客的基本之道。
没一会儿,曲母从灶房端了碟小菜出来。
“这是我们如意亲手腌的酱瓜,很脆,您试试尝尝,开开胃。”
曲母才刚放下,一股咸而鲜的香气便朝段柯古涌来。他口中唾液一阵涌动,挟一块进嘴才知曲母为何敢如此夸口。这酱瓜果真脆咸清芬,入嘴便可尝到一股甘甜,教人一尝再尝,舍不得停筷。
一盘见底,段柯古总算甘愿抬头。他忍不住夸道:“瞧曲姑娘年纪尚轻,想不到就有这等手艺!”
就光这盘腌瓜,段柯古几乎要把曲如意跟“一条龙”掌杓龙焱相提并论了!
在长安,他曾向龙焱讨教过割烹技巧,知道手艺要精湛,努力与天分绝对少不了。依龙焱二十多岁能被称作“易牙再世”,已是百中选一,可现下,竟然还有名十七、八岁姑娘,就能做出此味醇甘美的酱菜!
曲母挺常听见女儿被夸,表情一派轻松。“别看我们如意年纪轻,她自会说话就开始在灶房里边打转。不过刚那盘酱瓜好吃,一半是靠先夫帮助,她爹留了一本菜谱,酱瓜要添什么、腌多久都写得……”
“娘!”如意突然跳出来打断。
段柯古吓了一跳,曲母也是。她聊得兴起,竟一下忘了她们有菜谱的事,可是不能提及的机密。
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
段柯古正想问个清楚,可曲母却捂嘴噤口,一个劲儿地往内房退。
“我累了,我先进去休息——”
“大娘怎么了?”见如意端著炒饭靠近,段柯古忍不住问道。
如意不答,只是静静将陶盘一放,另只手搁下汤杓筷子。
“公子慢用。”
直到见著面前白黄杂色,粒粒分明的鸡子炒饭,段柯古一下忘了脑里的话。虽说同炒的配料是做肉饼余下,可咸鱼、肉末本就相当搭配鸡子与白饭,再撒上切细的青葱,更是活色生香。
舀一口进嘴,那米饭的弹、鸡子的软与咸鱼的香气沁入心脾。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的担心,多么可笑。
自开始吃饭,他再没空抬头说话过,只顾一口接一口,活似旁边有人想跟他抢似。
一盘吃罢,再啜一口仍温的茶——他舒心一吁,此时感觉,只能用通体舒畅四字形容。
难怪有诗赞:“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扬州果真人杰地灵,就连路边一角的小店,也能做出此等美味!
再一想,他更是期待“小莲庄”厨子的手艺。
非要好好赞美她不可——只是人呢?段柯古吃得专心,竟连如意离去也没察觉。
他转身寻觅佳人身影。“如意姑娘?”
“我在里边。”
循声前往,正好看见她在灶房里边揉面。白白一大坨头大的面团,只见她又搓又揉,又撒粉又翻整,白净的额上满是晶莹汗珠。
瞧她辛苦,段柯古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