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夷葭起身,后面的知画赶紧放上一个凳子。她顺势坐下,看着怀荣王笑了笑:“嗯,王爷,我打了胜仗。”
语气带着调皮,像极了跟长辈邀功讨喜的孩童,和平日严肃冷冽的样子判若两人。
怀荣王看着她,手颤巍巍抬起,抬起不足一寸,又无力的坠了下去。他看着卓夷葭,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累,却是真真的笑着,眼里含着点点泪光,看着卓夷葭:“真…厉害。”说罢呼吸有些急促。
卓夷葭目光盯着他坠下去的手,转头看了看屋中退下的众人,目光落在一旁还拿着药碗的女子身上。女子不施粉黛,恍若仙人。卓夷葭看了她一眼,便回过头。
她双手覆盖在怀荣王无力执起的手上,慢慢握上怀荣王那只已经瘦的只剩骨头的手:“嗯,王爷要快些好起来,等我大胜西齐,我要你看着我凯旋入京,封爵授位。”
说着,卓夷葭的嘴角不自觉的扁了扁,有些哽咽,声音制止。
怀荣王看着卓夷葭,目光带着笑意,点点头,声音温和:“好。”
卓夷葭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怀荣王,站起身:“我先出去安排军中事宜了,王爷好好修养。”说罢转过身子。顿了顿,又转头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女子:“我还未谢过昭北郡主的情,这铠甲很合身。谢谢。”
那女子看着卓夷葭,目光有些恍惚,而后笑了笑,点点头:“这也不是我做的,时间太赶,用了哥哥往年的铠甲改的而已。若是想谢,以后等哥哥回来,你谢他便是。”说着调皮的朝面前这个比她小许多的女子调皮的眨眨眼。
卓夷葭闻言,笑了笑,朗声回道:“好。”说罢,回过头,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淳耳,而后往外大步走去。
卓夷葭走出帐篷外,淳耳便跟了出来。
他低身跟着卓夷葭走到角落。
“王爷怎么样?”卓夷葭回过身,看着淳耳,直截了当的问道。
淳耳抬头看了看卓夷葭,叹了口气,摇摇头:“就这几日的事了。”
卓夷葭听得表情呆了呆,忽而抬起头,看着天上飘着的雪。呼吸有些沉重。
下雪了,东南风已过。
她仰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双眼的神有些涣散。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知晓淳耳的本事,若淳耳都说无救,那就真的是没有救了。可她还是想问,想要问问。
淳耳站在一旁,看着卓夷葭的样子,微微垂下了眼眸,摇摇头,声音很小:“没有了。”
以怀荣王的病情,在两年前就是一口游丝之气了,偏偏他就靠着这口游丝之气,将他又续了两年命,已是极不容易。
卓夷葭哪里不知呢?她没有说话,依旧微微仰着头,点点的小雪迎着她的脸颊落下,化开,冰冰凉凉。
五叔,待她如父的人。
儿时父皇母后总不许她吃糖,每次五叔到宫中,便喜欢偷偷予她小小的一颗颗果子糖,或者西北的牛奶熬制的蜜糖。五叔将她抱在腿上,笑眯眯的将糖悄悄塞到她嘴里,然后揉着她的头发:“姝儿,好吃吗?”
好吃极了,红的黄的,一丝丝的甜到心里头。她开心的不得了,所以回回都期盼着五叔来宫里。
她笑嘻嘻的点头,看着他说:“好吃!你下回还要给我带,不然不理你!”
“好,那你亲我一下,我便回回都给你带,还要给你带蜜桨。”说着五叔便会点点自己的脸颊。
为了每次能吃到西北的蜜糖,她每次都毫不犹豫的亲他带满胡渣的脸颊,他就喜欢将自己抱在怀里玩。
胡渣刺的她软糯的脸痒极了,咯咯的笑着:“我亲你,你还要给我带零嘴,不然我就不亲你。”
“哈哈……好好好,回回都给你带!”
每回五叔来看她,便是这样子笑语过得。
儿时总觉着躲过了父皇母后,这便是她跟五叔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许晓得,虽然五叔来宫中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有了秘密,便跟五叔亲的很。
后来大一些了才明了,其实父皇跟母后哪里能不知道呢?不过是五叔难得来京城,宠她一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每次五叔走后,父皇总喜欢逗她说,馋嘴的小娃娃要被拐跑的。
她就撇着嘴,用眼睛余光看着总不许她吃糖的父皇,语气可差了。她说:“哼,要是五叔把我拐跑就好了!”
帐篷外的风有些大,吹得卓夷葭的头发凌乱着。她左手抱着兜鍪,直挺挺的站着,依旧微微仰着头,思绪愈发遥远了。
唉……她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双眸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冽清明。她回过头,看向淳耳:“一旦有异,记得知会我。”
“是。”淳耳点点头,便看着卓夷葭的身影离去。
卓夷葭布置完兵阵,吩咐完作战计划,便写了封信,派人连夜送往京城。
破晓时分,西齐大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