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二人,脱脱渔脱下大红斗篷,挂在衣钩上。
贤太妃瞧她里面,也是一身红裳锦绣,领口袖口镶着正红的貂毛,虚虚拂拂,映着可爱的面庞,使她满身的幸福甜蜜气息,像随时能招来蝴蝶和蜜蜂。
“贤太妃早上一定还没吃,不如,我用豆浆给你践行。”
贤太妃接过那一碗热豆浆,看看又放下了。
“这碗是内监们用过的,我嫌脏!”
脱脱渔却端起一碗,咕嘟咕嘟,阿!好喝。
“他们一会子回来,会不会说,这只怕是那两个脏婆子用过的,咱们还是把它扔了得了!”
贤太妃搓搓冻僵的手,跑到旺旺的炭盆边烤火。
冷笑道:“那个脏婆子是指我,骊才人千娇百媚,神仙一流的人物,高不可攀,您用过的碗,内监们会像传家宝一样收藏起来。”
脱脱渔瞪了她一眼。
“惹人讨厌的脏婆子终于要滚蛋了!”
“呦!一个小小的才人居然越制穿正红?和他正式入洞房了?”
脱脱渔脸腾一下红了,解释道:你想哪儿去了?天狗食月那晚我出宫中了邪煞,总算是捡回一条命,陛下叫钦天监算算,说穿红可以辟邪。
“辟邪?你哪里来的邪呢?要说招了邪魔的应该是我的勇儿才对吧?他现在怎么样了?被你这小贱人和狗皇帝联手弄死了罢?”
脱脱渔看着贤太妃背对着晨曦,火盆里的炭火把她的脸照的像一个真正的女巫婆。
冷冷道:“亏了贤太妃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皇帝的龙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要是坐了皇帝,第一时间会想铲除哪个?何况,你在深宫之中,什么也不知道,勇他伙同阴山,联络朝里文武百官罢朝,又要在冬至祭天大典上对皇帝进行逼宫,禅位给他。”
贤妃听了这话,并不惊奇。
“可祁王机事不密,在眼看大功告成之际,偏偏在樱晨公主府对我起了歹心,遣开身边所有死士和侍卫,让……”
脱脱渔临时改口,“让宇明哥哥有了可乘之机……”
贤太妃森然道:“还说不是你们联手下套,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脱脱渔骂道:“巧个屁!我差一点儿就被勇给……”
想起来那天的情形,她就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拳头,“知道么?我想咬舌自尽都怕他不放过我的尸体……”
贤太妃皱眉,“你想多了,勇儿他虽好色,但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怎么做不出?他做了比那还令人发指的事,事到如今,您还自欺欺人,装糊涂?”
贤太妃终于放声大哭,“难不成,勇儿在尚刑司屈打成招,承认他杀了先帝?这个傻孩子,死也不能承认阿!”
脱脱渔又好气又好笑,“这件事情早就昭然若揭了吧?想想,皇帝大婚之夜,我办烟花会,太皇太后把我罚的那么重,那是一颗日夜思念亡子的母亲的伤心。”
贤太妃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勇儿他会怎么样,孙子孙女儿还好吧?”
脱脱渔点点头:陛下只治勇一人之罪,贬为庶民,流放极边之地,家眷们都准许留在大兴府。”
贤太妃一颗心终于落地。
“所以,你不知道感激皇恩浩荡,还敢辱骂皇帝,真是死有余辜!”
脱脱渔骂得生起气来,披上斗篷,打算走了。
等等!
被叫的人站住了,给她一个后背。
贤太妃缓缓道:“与其说,我是骂皇帝,还不如说是骂我自己。其实,勇儿的这一次失败也有我的原因,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才会有反抗。可是,自从皇帝登基,我在苇原宫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过,相反,热闹又安逸,还很有趣。渐渐地,我居然开始害怕失去这些,不止一次地想,若勇当皇帝,那他的混蛋老婆就是皇后,妾就是嫔妃,啊!她们进了苇原宫耀武扬威,把你,陛下,康,旭,甚至华太后,太皇太后,高常世,脱嬷嬷,都撵走,我就受不了。所以,勇的任何计划我都避而远之,否则,以我在苇原宫近三十年的阅历,尽力帮他,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其实,深层的原因她没说,她自始至终,都十分忌惮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她有极耻辱的过去,勇做皇帝,也许,也不会放过她这个亲生母亲。
“唉!总之,脱脱渔,你就像一场瘟疫之源……”
“贤太妃,你走就走,别煽情,我怕……会舍不得你……”
她后面的话带着鼻音。
贤太妃泪奔,“诺大的苇原宫里,乃至整个世上,或许,就只有你会为我走了可惜。”
“别自作多情!”
她转过身来,看着贤太妃单薄的道袍,花白的鬓发,满脸是泪。
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走过来,解下身上火红的羽纱狐里斗篷给她披在身上。
“那么大的雪,那么远的路,你别冻死了,春天,我抱着康,带着旭,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