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东城凤自幼在父亲东城临身边耳濡目染,每日诵读《女则》,《女训》,《女诫》倒背如流,即使太皇太后一再告诫她作为皇后要不嗔不怒不嫉妒,不和嫔妃争宠,此时她作为一个女人都抛之脑后去了,因为这是她一生一世的洞房花烛夜,她还以为她不在乎,可事实证明没有女人会不在乎,没有。
她的难堪还远不止于此,她听见皇帝当着众人的面,道:“好了,这个话题累死人,要不是你,也搞不出这许多轩然大波,那你说,该怎么办?”
皇帝倒是没有骂她,不过,语气十分冷淡,甚至有责怪的意思。
“臣妾认为骊宫的这些奴婢在中宫外哭哭啼啼,害的咱们大婚诸事不利,所以今夜臣妾才有了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就照阴贵人的说法,发内管监每人打六十板子,以儆效尤!”
皇后浑身发抖,小腹胀痛,手脚冰凉,不由的满脸泪痕,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果然这样就好了么?骊宫太后娘娘的身边的人有什么错?太后娘娘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自己也成了帮凶?
她第一次觉得太皇太后说她只能做一个皇后,都是高抬她了!
这是东城凤做皇后以来第一道懿旨,这懿旨一下,阴贵人几个嫔妃道:“皇后娘娘圣明!”
内管监的板子一般二十下能留半条命,六十下打完,估计活下来的希望不大,骊宫的奴婢们此时知道,今日死罪难逃……
脱嬷嬷老泪纵横,对着旭凄然道:“旭世子,寿王吃奶不得空,您过来,让老奴再最后抱抱您吧!”
尊还没说话,他怀里的旭忽然对着东城凤吐了一口口水,奋力骂道:“你是我见过最丑的女人!”
“旭世子,你说什么?”皇后怒问,头上驭凤冠上的金凤点头颤动。
旭大声骂道:“哼!你说我的父亲是尚刑司的罪犯!你说我母亲死了,你叫母后不要我,你还要杀了脱嬷嬷,你是个坏女人!”
他的眼泪簌簌而下,那表情哪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了?他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刚恢复了天真烂漫,就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残忍的话。
“小家伙!”尊捂着他的眼睛,泪便把他的手掌洇湿一片,这小小的人留下的泪也许比有的人一辈子还多……
元嫔跪着挪了几步,双手递给皇帝自己的锦帕,尊看了她一眼,接过去,给旭擦眼泪,元嫔又退回去。
皇后默然了,她不能和小孩子吵架,但她把这孩子烦透了。
“旭,你不能叫脱脱家的人母后,来,到表姑母这里来。”阴贵人道。
“去吧,旭,那是阴娘娘,在这宫里她是你最亲的人,她会对你好的。”尊试着劝他,毕竟血浓于水。
“就是这个恶女人叫人杀康的,儿臣死也不会跟她走!我要找母后……母后……”
旭叫着叫着,在尊怀里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
“陛下,您看,这么可爱的孩子让太后教成什么样子了,见谁骂谁,嫔妾把他带回宫好好教教他,到底该怎么说话。”阴贵人道。
尊皱眉:“你越是这样他越不会跟你去了,以后慢慢熟悉了再说。”
这是自打阴贵人进宫这些天第一次见到皇帝,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一时闭住了呼吸,几乎不能自持,就像丢了魂红着脸连连答应了。
这时内监匆匆进来回禀:陛下,太后娘娘遣脱敏来有话回禀。
尊点头。
脱敏进来,跪地高举着一个锦盒,大声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说,骊宫奴婢们在中宫哭泣,犯下大忌,让各宫娘娘当场教训是他们的福分,但其实错不在他们,都是本宫管教无方,所有罪责应本宫一人承担,打板子也应该本宫受领。不过刑不上大夫,一国太后总要留有尊严,所以本宫割发谢罪,望陛下,皇后娘娘饶了那些无知的奴婢,叫他们即刻回骊宫,深夜凄冷,连番惊吓,还是叫寿王和旭世子早点回宫安顿比较好。”
打开锦盒,给皇帝看那里面的一束长发,然后遍视众人之前……
旁人都无话了,阴贵人一勾唇,发出阵阵冷笑,“真会演戏!”
“那就这样吧,刚才皇后赏的六十杖刑先记下,以后再犯,即赐死,绝不姑息。所有骊宫的人都回去,脱嬷嬷,乳娘抱着寿王和旭王子依旧坐在辇上,高常世,你亲自护送,别再出差子。”尊发话。
高常世躬身答应,骊宫的人跪地谢恩后都走了。
各宫来的奴婢出去听宣,只留下贴身的宫女和掌事公公伺候。
尊起身过去桌子边拿了一块喜饼尝味,甜腻的馅料使他立即吐在一块湿巾上,内监奉香茗漱口。“你们玩牌吧,皇后不会,朕给你看着。”
真的?皇后红肿着眼睛兀自闪泪光,即刻破涕为笑。
尊瞧着她,女人都是给一点儿阳光就灿烂,给一点儿洪水就泛滥,除了骊宫那个混蛋。
成美躬身道:“嗯,把大礼服宽了吧,皇后娘娘。”瞧着自己的主子笑,成功了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