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后不比别人,要满三年才脱孝衣,所以此时脱脱渔被月水莲押着在寝殿里梳洗换衣。
穿上黑底镶白色绯边绣银凤的素色朝服,戴上一个极简的攒银明月珠的凤冠,一排精致的白绢花插在鬓边,两朵银卍镶四颗明月珠的吉祥云海耳钉,娃娃脸瞬间感觉大了几岁,可是那广袖实在气闷,又叫人用两条赭色皮带的肩拢扎起来。
月水莲道:“您这是要劫道还是要议政?”
脱脱渔问:“你们月道组还收不收人了?”
“拉倒吧!奴婢都被踢出来了,您这三脚猫的功夫,去了给人家试刀都不够格!”
“房弘毅都打不过我。”脱脱渔挎着一把竹刀。
“要说您师傅喝酒那是天下无敌。”月水莲拿着她的那把紫伞,用细布擦拭半截刀刃。
“对了,师傅的酒葫芦没带。”脱脱渔拿过一个红色的酒葫芦,用牙咬开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用手臂一抹嘴角的酒,呲牙咧嘴,真辣!
“太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一会子陛下闻到了酒味,您一定比那三只乌鸦死的还惨。”
“别跟我提他!酒壮怂人胆儿,喝完这一葫芦,本宫敢大闹勤政殿!”她狂妄地说,把酒葫芦挂在腰间。
最后,她哈哈口气,又愁眉苦脸:“月当家,可不可以等酒醒了再去,陛下他会把我揍扁的!”
“不行!快走!早朝已经快下了,别让陛下等急了。您不是号称金凉第一小无赖吗?怎么胆小如鼠?”月水莲扶着她走。
“你才是无赖呢!没听过狗肉上不了大宴席么?要是阴山那个老家伙对我来一句:牝鸡司晨!后宫不得干政!我该怎么办呢?我会当着那些起哄的朝臣尿裤子的……”
月水莲:奴婢想,他应该不会吧?那么大岁数为难一个小女孩儿?
脱脱渔搂着她的肩:“月当家,你这句话可不可以到时候再说,说完就跪地求饶,陛下必然说你多嘴把你赶出去,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出去宫厕里更衣……”
“奴婢可从来没有多嘴的习惯!”
“那你就等着霸气侧漏好了!好心好意地被人当成驴肝肺,哼!”
虽然月水莲在杀手群里长大,也没见过这样惫懒的女孩子,她心里对某人欣赏女孩儿的独特眼光感到好笑。
事已至此,脱脱渔只好坐着凤辇硬着头皮去了,前面仪仗只有十个御前拨过来的人,稀稀拉拉,没办法,骊宫的奴婢都跑光了嘛,除了八个抬辇的,还要留下一些看家……
从骊宫到前朝的勤政殿,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前朝三大殿的侧殿重华殿正门前,天刚蒙蒙亮,此时执笏冠冕朝服的朝臣们已经开始由西面的侧门陆续出来了,早朝不过走个形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接下来就是皇帝和一些机密要臣到勤政殿议事。
正门只供皇帝一人进出,尊刚出来就远远看见骊宫太后的仪仗像刚下战场的败兵一样过去,往勤政殿方向走了,忍不住笑了,跟一旁侍奉的高常世道:“朕第一次觐见父皇那晚,她那时还没正式被侧封为皇后,那仪仗阵势就隆重汹动泱泱半里地,奴婢无数,才不到两个月功夫,落魄的如此地步了。”
高常世:“先帝一去,脱脱颜飞势力大不如前,说句大不敬的话,也亏了先帝走的早,否则假以时日,金凉改姓易主是迟早的事。”
高启明在后面接话道:“其实先帝不走他脱脱颜飞也死定了。”
高常世笑道:“你个猴崽子还没睡醒么?”
“陛下,奴婢听宫人们闲嗑牙的时候,都议论,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脱脱颜飞怎么敢把这样一个泼皮破落户的女儿送进宫来?先帝为人性子最是沉漠冷峻,万事苛求完美,所以他只要跟这个徒有其表的粗鄙的新皇后待上一天,那脱脱颜飞父女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基于这个道理,才说先帝走了,脱脱颜飞算是解脱了也说不定。”
一个内监津津乐道:还有呢,先帝御前的人都证实,其实脱脱颜飞早就已经放弃这个顽劣的小女儿,一心培养才色双绝的大女儿,按说那时皇后死了,接替她的人选应该是那个大女儿才对。
可没想到皇后在先帝怀里弥留之际,许是糊涂了,硬是哭求先帝答允她让这个小女儿入主中宫为后,抚养寿王,当时把脱脱颜飞唬得魂飞天外,跪地请求先帝换大女儿进宫。
可是一边超度亡魂的法师来了一句:死者最后的一个愿望是不能违背的,否则魂魄不安,夜夜扰的生者不得安宁,这话一出,把先帝也吓得不轻,就一力敲定这个小女儿进宫,想来这是脱脱皇后自己也对堂兄脱脱颜飞骄横跋扈多有不满,所以故意留下死扣,要是先帝不走了,那他脱脱颜飞有的解了,呵呵呵。
这名内监几个转折把事情说的更加曲折。
高启明生怕话茬掉地下,接着道:“这一点魏王身边的人也同意,他们说主人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让这个小女儿进宫的意思,连上门女婿都给她安排好了,一直带在身边培养着只等女儿长大了,就叫两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