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水生,快跑!”
“奶奶!”
“好孩子快跑啊,一定要活着!”
“奶奶——”
床上少年痛苦地皱着眉,双眼紧闭,头不住地摇着,干涩的唇一启一合,喃喃地念着“奶奶”和“不要”等词。
他眼角有泪滑落,苍白清秀的脸瘦得皮包骨。
“还没醒么?”
门外有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床上本深陷于梦魇的少年似是眉头一耸,指尖微动。
而后有男子低低恭敬的声音随即应答,便又听那女子柔柔叹息一声,“让我进去看看吧。”
“吱呀”,门轻轻开了。
有光打在眼皮上,水生微微难受地动了动眼皮子,却一时无法睁开眼,但意识却又清晰地感觉得到,有人走到床前,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是谁?
夜怜心站在床前,看了几眼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听着他喃喃的“奶奶”,不禁叹气,还是个少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至这样的祸事,便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等他醒了,又不知要面对何种艰难的抉择。
皇兄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棋子的,血冥宗的人也不会放弃可以继承宗主之位的少年,她猜想,少年身上定然还藏着什么秘密,不然,血冥宗的人为何执着要找前任宗主的遗孤?
就怕这少年回去了,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毫无还手之力,当一个傀儡宗主。
“小姐,回去吧。”银杏见夜怜心面露几分哀色,一直叹气,不禁开口小声说了句。
也不知是怎么了,公主自昨晚看到殿下一身风尘仆仆回来后,便与殿下……忽然地就冷战了。
说是忽然,确实是没有征兆的,唯一的征兆也就是昨晚她走后,不知公主与殿下又说了什么。总之,一向喜欢粘着殿下的公主,一整日都没有提过殿下,而原本说要带公主出去玩的殿下,也迟迟没有动静。
若说不是冷战,银杏怎么都是不信的。
而殿下吩咐不许看望这个少年,但公主还是过来了……这不明摆着要与殿下对着干?
“你醒了?”夜怜心却是没有理会银杏,而是略带惊喜地柔声对床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水生说道。
水生睁开眼,眼睛里一片霜寒之色,带着警惕与疏离,嘶哑的声音低沉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他记得这个女子,昨日,画舫上帮过他的蒙面小姐。
确切来说,他记得她的声音,温柔的,细腻的,给人温暖的声音。
可是此时,他的心里一片霜冷与死然。
见少年如行尸走肉般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里的戒备如小兽般,夜怜心不禁抿唇,昨日……少年也是这般警惕的疏离的拒绝别人好意的样子,可那时候他赢得了比赛,拿到了可以替家中老婆婆治病的银两时,他又是那般开心的……像小孩子一样满足而开心。
只是,才给了希望,却又一天之内,遭受打击与绝望。
“我……”夜怜心忽然开不了口,她眼睫微扇,而后抬眸忽然直直地望着水生,声音冷淡几分,“你好好养伤,好了就赶紧走吧。”
水生一愣,女子轻柔的声音一瞬冷然起来,原来也可以是这么的……冷漠。
他才想起来,对方这次是没有戴面纱的,虽是逆着光,可他还是看得清,少女姣好的面貌,五官、着装、气度无一不昭示着她与他相比,那般高高在上的出身。
人比声音还要柔美,如果不是她方才还开口冷冰冰地叫他好了就走,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下凡救他于苦难之中的仙子。
可惜,到底是冷血的凡人。
就在昨夜,他打开的那扇门,叫他一夕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亲的亲人,那个收养他疼爱他的奶奶。
那群血衣人,如索命的恶鬼般,阴森森地望着他笑,然后无情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为首的那人森白的牙咧开一个嗜血玩味的笑——
“原来老家伙留下的孽种,就是你?啧,居然一点内功都不会,这样的废物,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呢。”
他无助地拍打着对方的手,却撼动不了对方分毫,如蝼蚁一样,任由那人欺辱。
然后便是奶奶,奶奶的眼睛看不见,却还是听到他的叫声而踉踉跄跄地冲出来,她无助又勇敢地对着那些人喊叫,求他们放过他。
可是最后,非但没有人对她的求饶回应,甚至还当着他的面,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奶奶。
奶奶叫他好好活着,奶奶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只要闭上眼,就在眼前不断地回现。
人命原来真的可以轻贱到如蝼蚁般卑微。
而当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另一拨人出现,与血衣人厮杀,他看见一名身穿黑色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朝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走来。
然后醒来便身处此处。
还看到了昨天白日遇到过的好心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