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道黑影静悄悄地出现在繁华的马车外,火堆前,黑影由长渐短,而后轻声无息地落在马车一侧。
“殿下。”
锦华奢美的车帘掀开,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露了出来,随后隐在黑暗中的人,声音如玉石又好比温柔的锦缎,温绵淡雅,“何事。”
声线温润,当真是温润如玉的嗓音,比卫长临的清润少了凉薄,多了温煦之音,叫人如沐春风中。
黑衣男子垂首而立,神态是说不出的恭敬谦卑,“方才属下探查到,卫国皇城出来几名探子,一直跟着我们,暗中监视着……请殿下指示,属下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被唤作殿下的,却是夜无澜无疑,他掩在车帘后的脸如暖玉生辉,光洁莹玉,浊世翩翩公子。
夜无澜尾音上翘,玩味地轻笑,这笑声也是极为温柔的,不带任何冷调,“既是从皇城出来的,便任他们去吧。”
仿佛对方不是监视他的探子,而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黑衣男子不禁愕然,但仍是恭敬地垂首而立,恭顺地应道,“是!”
而后,一道轻如缎带的笑缓缓溢出,如春分拂过人心,叫车外候着的侍女一个个脸红心跳,春心萌动不已。
她们的皇子殿下,真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而另一侧,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大马车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时的齐曜玄衣长衫,黑色的锦靴,除了束发用的一缕金黄发带,浑身无不是浓郁的黑,整个人显得阴沉又低调。
神秘而高贵。
他正与对面穿橙色布裙的齐红英对弈,后者眼观八方,耳听四面,一边看似心无旁骛地下着棋,一边耳朵微动,沉声道,“这般迫不及待……还真不是卫皇的风格。”
她声音低沉暗哑,但是面上挂着讥讽的笑,手指微动,指尖中夹着的一枚白棋便要飞射而出。
齐曜冷傲的面上微起波澜,声音沉沉如冰霜,语气却悠然寡淡地道,“不必理会,这种小伎俩,还不至于让我们出手。”
言罢,落棋,“红英,你输了。”
齐红英英气的眉毛狠狠地一抬,手中棋子一仍,抱着手臂,“不下,没意思。”
比起下棋这么坐立难安的事,她更喜欢练功。
似是知道这个生性倔强不饶人的妹妹心中所想,齐曜也不勉强,只淡淡地道,“素闻云国长乐公主棋艺独步天下,几乎无人能及……红英,同是贵为公主,你还是好好切磋切磋下比较好。”
齐红英闻言便挑着眉梢冷然一笑,目光扫视过来,带着同样的冷傲却又更多讽刺,“什么公主,皇上您又说笑了,红英不过一介布衣,不懂这些公主贵女的玩意儿,难登大雅。那云国的九公主自幼金娇玉贵,放眼望去,四国有哪个公主可以与她相较量?”
“皇上想要红英与公主切磋棋艺,怕是想红英当场丢齐国的颜面。”
她毫不退让的冷然叫齐曜眉梢微凝,便是一抹阴郁闪过,但最终归于眼底的还是无奈与愧疚。
他收拾棋子,声音温和几分,但冰霜一般的声音就是温和下来几分也还是带着摄人的冷,“红英,皇兄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想当初,齐国的大公主也是三岁能吟诗,五岁会骑射。七岁便能弯弓射雄鹰的……”
回望从前,齐曜的眸底不禁浮现一层雾气,消融了他浑身的霜寒阴沉之气。
齐红英目光微动,似是也想到了从前的这些,但片刻的迷离之后,眼眸恢复了清明,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裙衫,她抿了抿唇角,沉声道,“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安置吧,红英先告退了。”
说罢,掀开车帘,纵身跃下马车,潇洒扬长而去。
齐曜透过车帘,目送那一抹笔直的橙色渐渐消失于眼中,才怅然若失地放下手,松开车帘。
人坐回车中,望着眼前一片孤寂清冷,沉重地叹息一声。
他们兄妹之间的心结太深,一时半会他也无法奢求能够朝夕之间解开。
齐曜与夜无澜以为不理会那“行踪暴露”的探子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却不料,就这一次的决策失误,以至于后半夜,他们都不得安宁。
——
“不好了不好了!有窃贼,抓贼啊!”
夜无澜与齐曜都是在嘈杂声中惊醒的,二人几乎同时整理好了衣着便跳下马车,查看情况。
“出了什么事?”夜无澜拉住一名夜国的护卫,神情从容不乱地问。
那护卫六神无主地指了指火光冲天的地方,那正是夜国此次带来的一些物资,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贵重的东西都被严加看守着,但那火光冲天的马车队伍里装的可是夜无澜以及大臣们的日常随身物品。
这一下又是失火,又是失窃,又是后半夜,每个人都是焦头烂额,不知所措。
而齐曜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齐国本就资源匮乏,因而带来的礼品都是直接放在齐曜马车中,以免出了闪失。可是其他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