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国公缓步走进大殿,“老臣参见陛下。”
“老安国公不必多礼,”宁煜往空中虚虚抬手,“来人,赐座。”
宫人立刻快手快脚搬了凳子过来,“谢陛下恩典。”老安国公道过谢,拘谨坐了下来。
“老安国公最近身体可好?”宁煜也不急着问他目的,见他坐下,漾起笑一副亲和无架子的模样与他闲话家常,“睡得可好?”
老安国公咧了咧嘴,宁煜亲和,他却特意摆出毕恭毕敬的姿态,“多谢陛下关怀,老臣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托陛下洪福,老臣夜里睡得还行。”
宁煜想打太极,他心思转了转,话题也随即转了去。
瞄了眼端坐御座龙椅的年轻帝王,他皱起了眉,叹气道,“就是最近老臣那不肖子孙洛璟太过闹心。”
宁煜笑容略略淡了几分,不露情绪的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安国公还是保重自己身体为要。”
“话虽如此。”老安国公愁眉苦脸的再叹一句,“可有哪个做长辈的不担忧小辈?若有出息也就罢了,偏偏那小子……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那。”
宁煜笑了笑,不动声色投一瞥厉芒过去,“老安国公说得对,做你的儿孙真有福。”
无论如何,宁煜就是不肯主动接话询问洛璟的情况。
老安国公眼珠一转,收回长吁短叹,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几分惶恐来,“陛下,老臣今天进宫,是厚着脸皮求陛下你恩准一件事的。”
宁煜挑眉,眼底露着恰如其分的惊讶,“嗯?”
老安国公叹了口气,蹙着眉,缓缓道,“陛下有所不知,洛璟那小子此次负伤被伤了命脉。听大夫的意思,短时间怕是难以治愈。这不,眼下这小子在府中整日自暴自弃,实在有负圣上期待。”
宁煜眉心动了动,眼底荡漾出不明光芒来。
“陛下,”老安国公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垂着头,“安国公府延续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可洛璟他……自身难保,更无力保全安国公府。”
他咬了咬牙,一股脑将心里话吐了出来,“老臣今日厚着脸皮前来,是求陛下你收回安国公府爵位的。洛璟保全不了自身,也无力承继安国公府。既然如此,国公府的爵位还请陛下早早收回也罢。”
宁煜眸光猛闪,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却震惊得如听到晴天霹雳一样。
“老安国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声音沉了沉,脸色也隐约透了冷意,“自天泽建朝开始,四大国公府就与天泽共同延续至今;现在洛璟不过受了伤,养些日子就好了。你老如何想到弃爵位之举?”
“这事,朕绝不会答应。”
老安国公承受他森然凌厉目光,心头凛了凛,“陛下,老臣今日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不是老臣多思多虑,而是依如今的情况,安国公府肯定无法再传承下去。”
“洛璟不是不愿意将来承爵,请陛下明察,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弯腰,长长一揖到底,“请陛下恩准老臣所请。”
宁煜冷声道,“老安国公,此事不必再提,朕绝不会同意。”
“四大国公府与天泽一样传承,岂能因洛璟他一句受伤就收回爵位。”宁煜怒容满面拍案而起,“倘若日后真无人承继安国公府,那也待这天到来再说。”
“老安国公若无其他事的话,现在就请回吧。”
老安国公面色虽露惶恐,但面对宁煜斩钉截铁的拒绝,他仍不死心,“陛下,请你再考虑考虑臣的请求吧,洛璟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绝对无法再承爵。安国公府,已经没有能力再传承下去了。”
“行了,你不用再多说。”宁煜黑着一张脸,怒极拂袖,“朕还有政务要忙,老安国公你且回吧。”
老安国公一噎,看着宁煜怒而拂袖匆匆离去,他还跟牛皮糖一样跟在后面,边追边喊,“陛下,不如你再多考虑考虑吧?”
宁煜回应他的,是一声饱含怒火的冷哼,与一个冷硬且匆匆的背影。
老安国公轻轻叹息一声,无奈转身慢慢往宫外走去。
宁煜怒不可遏的将自己关在空旷的大殿里关了半天,是,他收回洛璟手中兵权,虽有那么两分过河拆桥之嫌;但是,他的本意……也不过想尽量让她往他身边靠拢而已。
只有一步步剥夺她身后的依靠,最后,她才可能完全走向他。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回安国公府的爵位。
他承认为洛璟指婚许亦安的事,有几分利用两府矛盾将她牵扯在京的意思。
但他费心思将她苦苦留在京中不让她悄悄前往齐州,他也是为了她好而已。为什么她半分也体会不到他苦心?反而拾掇老安国公进宫逼迫他?
为什么?
当初那个笑意明媚对他没大没小的少女,再也记不得当初他们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宁煜在空荡荡大殿里,越想心绪越紊乱。他忍不住慢慢蹲了下去,一下一下用力捶打自己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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