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见见人吧,多见见人才比较出好来。”
宝珠让卫氏闲着养老,卫氏却一刻不闲的为宝珠筹划,大小事情无不想到。宝珠深觉得有理,又感动奶妈处处为着自己,就答应两个妯娌,让人备车送她们去。
送到房外再转回来,让人带郑倪氏进来。郑倪氏披一领素色雪衣,面颊冻得红扑扑,问过宝珠安好,对她说一个消息。
“昨天我女儿在娘娘宫里当值,夜半的时候,就要睡过去,听娘娘独自喃喃,”
宝珠微俯身子。
“反复好几回,都是一句话。可怜生在此门中。”
宝珠凝神想了一会儿,眸底微微有了笑意。不愿意让郑倪氏看出来,先掩饰下去,和她说几句闲话,郑倪氏告辞。
称心和如意不在,偌大房里,就只有宝珠一个人。她让丫头不要进来,独自在房中转悠,念着皇后说的这句话,笑容更加的起来。
是时候去见见皇后娘娘了,等这一天宝珠等的都焦急,但终于还是来了。
…。
马车辘辘在小巷子里行走,地上的雪深到脚踝,车走得就更慢。两边经过的车辆里,有呵护声音:“赶着回家,车夫不要耽误。”车夫就叫冤枉:“这地人走一步一陷,这马它也有脚不是,它也要陷。”
谢氏和石氏各抱着手炉,在车里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露出笑容。这是两个不着急上赶的,心情悠闲,人自悠闲,等下去做的又是一件好事情,面容上不自觉的恬静出来。
相对看上一眼,谢氏说出半句:“弟妹真是……”恰好,石氏也说出半句:“可不是,弟妹她……。”
话到嘴边儿上就咽回去。不是因为下面的话不好,是总夸宝珠,好似个常把好处挂在嘴边上的人。
今年进京,今年在宝珠铺子里入了股份,今年就分一些银两。对贵夫人们来说,一件首饰都不值。但对穷苦人来说,却可以十数年衣食无忧。对谢氏和石氏来说,她们不等着这个钱用,但更见宝珠的心。
见大雪纷纷,把庙里遇到的妇人易氏想起来。规劝过石氏不要乱当好人的谢氏,反而先想到,问石氏:“要不要去看看,有句话叫年关难过,怕她也天寒地冻无处寻觅暖饱。”
石氏笑道:“我正要和大嫂商议,大过年的咱们各庙里还要舍钱,寿姐儿香姐儿福姐儿都开粥棚,真的帮过后悔,也不过破费几两银子。”
宝珠也说好,两个人更是欣然。
大雪悠然,两个人心情也悠悠。孤儿寡母的,差一点儿就成让人救济的人,现在反倒能去救济别人。
只因为有这样的一房亲戚,有这样的一个姑母,这样的一个宝珠。
这里没有提到表弟,是因为一个家里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女主人。表弟再有心帮助,弟妹不答应,也是没办法。
所以,还是姑母好,还是如今当家的宝珠好。
满心的赞好声中,车停下来。车夫恭敬的回话:“夫人,咱们到了,只是这窄屋子旧街的不好进去,弄脏衣裳是小事,过了病气,大年下的可怎么好。”
谢氏石氏挑起一角车帘,往外面一看,就知道车夫话的意思。面前是一条在白天也显黝黑的巷子,雪掩不住墙上岁月的痕迹。断砖颓瓦在雪里突兀的伸出来,好似大同刚遭受过战火的时候。
谢氏轻轻叹息:“都说京里繁华,但京里也有这样穷苦的人家。”石氏微笑:“看大嫂说话,到处都有穷人。但这里真的不能进去。你我得病也就罢了,把家里过进去病气,咱们担不起。”
“是啊,让人请易奶奶出来吧。”谢氏这样的说,打发跟车的人进去说话。
没一会儿,易氏还没有出来,骂声先出来。恶狠狠的嗓音,好似狼嚣:“早就看出来不是好东西,这不,这就有车来接了!赶紧的过人家里去享福吧,家里也能省碗饭。”这是个女人声音。
还有一个男人声音,透着无奈:“还不知道是谁,你骂什么!我们家从来没有钱亲戚,应该是找错了门,我出去看看。”
两段话一听,谢氏和石氏于来前的同情之中充满愤怒。谢氏是个软性子的人,才能在凌姨娘手里呆数年没折磨死,也气红了脸,向石氏道:“这人说话好没有道理,客人还在这里,她就骂出来。”
“听上去是易氏的嫂嫂或者是弟妹,这泼妇太出格。”石氏也生气。
见踉跄着,出来一个妇人。她跟在进去的家人后面,所以谢氏和石氏一见就能认出。
两个人惊呼:“天呐,这大冷的天,”上一回在庙里相见,易氏还有件半旧不补丁的衣裳,这冷天里棉袄上好几个补丁不说,还看着就单薄。
再看鞋脚儿,不是皮靴子,雪里早就湿透。谢氏噙上泪珠,石氏噙上泪珠,而和易氏出来的家人气呼呼。
到车前盛气而回:“夫人,让我去骂上几句如何,我不过是寻个人,就……”
他还没有说完,里面妇人更惊天动地地大骂:“淫妇不回来我才趁心,这里还有一个小淫妇,怎么不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