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震聋。柳至是暴怒,但并不是咆哮。但这两个字,全家,把欧阳大人惊得心思粉碎。
全家?
包括父子们,也有女儿容妃在内。
全家?
欧阳大人且惊且疑且惶然,早在柳至寻衅他时,他就有数。这会儿,是又一次的证实。虽然没有明着证实,但疑惑全数解开。
为什么柳至撞自己的官轿,带着一帮子人显然有备而来直冲家门。
自己是官轿,他冲撞有罪。但官轿撞人,知法犯法,也一样是罪名。
引出后面一系列顺流而下,几不可收拾的局面,欧阳大人现在明白,在家里苦闷苦思想不通没得罪过柳至的糊涂,现在醍醐灌顶般,直入心思深处,形成一句话。
算计别人,别人算计回来。
欧阳大人嗓子里嗬嗬有声,有痰上来,说不出来话,也吐不出来,卡得他一阵猛咳,家人们扶着,看着更是可怜。
看热闹的人总有议论:“看这老头儿也蛮大年纪。”传到柳至耳朵里,他大声道:“我们家也有上年纪的人,我们虽不敢说多孝顺,也不办糟心事情,不让长辈们跟着犯忧愁就是。装可怜这事情,我们也会!”
雪白方阵让开,从最后走出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互相搀扶着,有一个人走一步就站住,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柱着拐杖,原地猛咳几声,再走上一步,再站住,扶膝扶拐杖原地咳上几声,看上去老态龙钟,比欧阳大人还随时会玩完。
看热闹的人哑口无言,见他们慢慢走出来,开始捶胸顿足:“丞相啊,你为官数十载,没有辛劳也有苦劳。还记得那一年,京外发水灾,丞相你不眠不休为赈灾忙碌,还记得那一年……如今你尸骨未寒,老不死的欺辱你,还敢当着人来比老,我们这把子老骨头看不下去,我们不站出来,儿孙们生生让他欺负死!”
柳丞相一生为官,还是办过好事的,全让他们一一的提出来。
欧阳老大人直着眼睛,顺过来嗓子,也一个字不敢再说。情急之中,想到今天这是审案子吗?今天这又成了一边儿倒不是?那坐上面的大人,你耳朵聋了你不管吗?
对颜大人看去,颜大人听得津津有味模样。颜大人是看得见的,但装看不见。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双拳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你没听过吗?何况你欧阳家还没有双拳,也不是饿虎。
此时,欧阳大人方能领略一些颜大人苦苦劝和的真意,也把父女父子们最早商议时的话想起来。
“柳家人多,袁家势大,都不是我们能面对的人,只能就中取便。”
这就中取便,一直在说,一直在互相提醒,怎么就演变成直接对上呢?
欧阳老大人是正气也没有,底气也不足,能力又不够,人手又欠缺,这就越听越怔忡时,外面有人尖声叫着:“我要喊冤,我要状告欧阳家,我冤枉啊,让我进去!”
围观的人一听,公堂里九重热闹上,这像是又能添上一层,围的人虽然多,也互相帮着吆喝:“又来告状的了,让出路。”
颜大人不由自主对着柳家人看上一看,心想这是柳家安排的才是。再看来的人,颜大人更坚定这心思。
欧阳大人最近又气又病,一出来颤颤巍巍,好不惹人同情。但先让柳家的老头子们比下去,和来的这个人相比,更是天上地上。
过来的这个人,白发苍苍不说,还掉得疏疏落落,跟秋风卷过的野草地,让人看着就心酸。
再看她的面皮,皱纹挤得鼻子眼睛嘴唇都快认不出来,让人头一眼先看到无数纹路,随后才能想到这是一张人面庞。
半旧衣裳,扶着一个同样半旧衣裳的男人,像是祖孙,又像是母亲和小儿子,走一步一哆嗦,一哆嗦后,再走上一步,要说这里最老最可怜的,她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欧阳大人气得发抖,他不认得这个人,就先听着。
男子扶着老妇人艰难下拜,老妇人看着老,口齿却还灵便:“回大人,我娘家姓胡,别人都叫我胡妈妈,男人去世的早,以说媒为营生。远路赶到这里,不告别人,告这一家姓欧阳的!”
颜大人听听这说话,这不是没见识过公堂的人,就问:“呈上状子!”
胡氏回道:“我不会写字,但不容易寻到这里,请大人容我说上一说。”
欧阳大人醒过神,怒哼一声:“大人,大理寺几时小民案子也直接受理?应该让她先往顺天府去!”
颜大人还没有回话,柳家的人鼓噪:“又办什么亏心事不敢在这里讲?”
胡氏别看老,回话敏锐:“大人,如果您不答应我,我就到外面擂鼓去。我知道欧阳家有后台,大理寺不敢接,还有什么衙门敢接?”
有人起哄:“好!就在这里告他!”
欧阳大人气得脸色又发白,颜大人就胡氏当堂回话。瞄一瞄柳至,紧盯着胡氏,像是兴致高涨模样,颜大人又疑惑,这个人不是他找来的吗?
柳至正和身边的人道:“这个人是谁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