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独自在被窝里欢欢喜喜,为着奶奶这般聪明而喜悦。宝珠也没有睡着。她由回想白天劝龙家表兄们的话,更把自己透彻的想上一想。
责任,很多时候代表的不是得到,而是付出。宝珠在怀疑龙怀城等人是不是能做到时,也同时把袁训想起来。
这是宝珠的责任。
思念她的丈夫,本是她每晚必做的事情。有时候,她从早到晚的都思念他。但思念过久,反而更添烦恼。宝珠就在每晚睡下后,借着房中微弱的起夜红烛,把风吹雪动窗户暗影当成袁训,嘴角噙笑的狠狠想他一回,带着他入梦中,白天起来,则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
这也是宝珠愿意秦氏上门的原因,而宝珠也是感激秦氏上门的,当然秦氏再三天两天的就无礼起来,也不能容忍姑息。秦氏的到来,宝珠的心思可以转开,不用固执而深重的陷在对袁训的思念之中。
哪怕是听秦氏说起她想丈夫,宝珠也不是一个人独自的背负这思念,。那独自行走在思念中的滋味,好似雪冷霜天,野径无人。只有宝珠一个人独孤的走着,实在不好过。
想着想着,宝珠又叫红花:“下个月给大姑爷送的衣裳,裁出来没有?”
想远行的人袁训,宝珠又能想到另一个远行的人,韩世拓。
一样是离开家的人,袁训让宝珠的担心,是血雨腥风。而韩世拓让宝珠的担心,是世界太花。
她正在想给袁训做的衣裳,缝的帕子,表凶爱干净,又爱好看,他的东西在成亲后,总是磨着宝珠收拾。由衣裳,宝珠就自然的想到大姐丈,这就叫声红花问一声。
红花睡在宝珠床前,伸出脑袋来笑:“裁好的,明天就开始缝起来。奶妈又说腌制的肉食,天冷不会坏,多多给大姑爷送去。可怜他一个人离开家,又不像我们跟着奶奶有依靠,我红花想想他都是孤单的。”
“他要是愿意孤单,我倒放下心。”宝珠自言自语着。
一夜天明,下午万大成过来,告诉宝珠和国公府的契约已成,托的是可靠的经济,按正常田价付的钱。宝珠和万大成都不喜欢公子们,但也不想欺负公子们,而国公府正需要钱,他们找出风调雨顺日子的田价格,和钱三等管家们有商有量,皆大欢喜的成交。
三天以后,龙怀城兄弟送六公子龙怀无上路。
贵公子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大,从没有吃过这种割自己肉的煎熬苦,人都瘦下来一圈。
名刀送上送行酒,龙怀城呈给龙五,龙五呈给龙四。兄弟几个从没有这样有默契过,龙四公子嗓子嘶哑,他的兄弟们也和他一样,是这几天把他们愁的,把他们急出来的。
“六弟,冰天雪地的,一路保重。记住路上起早睡晚,千万按着天数送到才好。”龙四公子哽咽。
漫漫白雪中,是漫漫长车队。这车上装的哪里是粮食,是公子们的心头血才是。
号称十万两雪花银的龙六公子,早红了眼圈。以前十万雪花银六公子不放心上,现在是几两银子他也要掂量掂量。
他换过酒一饮而尽,郑重地道:“四哥放心,五哥放心,八弟你也放心。就是我冻死累死在路上,也是死在梁山王大营外面,把粮车交到他手上我再瞑目。”
六公子转身上马,再说下去他心头愤得恨不能撕裂这天地。
性子彪悍的龙怀无,暴躁几不亚于龙怀文。龙怀文是最近屡屡受挫,他躁不起来。而龙六公子是让世事压住,他在马上面对风雪,扯开自己衣襟,忽然疯狂的吼了一声。
再不叫几下,他能憋屈疯掉。
责任!
他心里总压着这两个字。
有人朝闻道,夕死可以,这是能很快领悟的那种人。有的人脑袋百敲不开,还要反弹出一肚子怨气回去。
不能说龙怀无就这么有灵性,宝珠一说他就懂了。
龙怀无是被迫,让最近的事情压得他不能不重视宝珠的话。而他就要押粮而去,责任两个字他要天天想才行。
他要是不负责任,这粮车可就完了。
责任有如大山,你不担起来,它也跟着你,可以压你成泥成灰。你要挺挺劲儿,扛起来了,肩头就是风景。
龙怀无拂拂肩头雪,冷对满怀风,一摆手,漫漫车队跟上,往漫漫风雪中行去。
风雪,也同样迷住送行人眼睛。
龙四龙五龙八三兄弟,看着车队渐行渐远,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大家回身上马,往府中而去。
龙怀城也红了眼睛,他还要留下筹最后一批粮草。龙怀城告诉自己还有时间,只要他肯担起来,他还是有办法的。
担?
这个字让龙怀城也痛苦的回想到宝珠的话。男人让女人教训总是难过。龙氏兄弟面对宝珠的话,而发不出来脾气。不是因为他们是上门去求人。
是宝珠也知道她的短处,她含笑着:“我知道我年纪小,我知道我见识浅……”可她却知道“责任”这两个字。
这就比自家兄弟高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