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奶奶眼神儿过人呢,您搭眼一看,就看出魑魅魍魉来。”
梅英对奶妈悄声笑:“红花这书念的,魑魅魍魉也会说了。”卫氏悄笑着回:“昨夜我起夜,听到红花做梦还在念子曰,早上我问奶奶红花吵不吵,奶奶说她睡得好,没听到。”梅英和奶妈相对窃笑。
红花,你是三姑奶奶玉珠那样的书痴不成?
主仆正在说话,外面有人打门,是秦家的丫头草儿来打水。大雪洁白如垠,把院子里铺得平面如镜。草儿缩着头提着个桶过来,进门先对顺伯嘻笑:“老顺头,帮我一把,这天冷的,你们衣裳全厚实不怕水沾身上,帮我把水打来我拎回家。”
红花在房中听到,颦颦眉头:“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竟然是点儿好颜色就上来了。”宝珠微微一笑不作评论,主仆都只看顺伯怎么回答她。
顺伯怎么会客气,顺伯胡子一撅,他知道自己瞪起眼睛来气势足,又和小丫头不能一般见识,只语气不耐烦些:“你打不打,这开着院门等着你,灌得满院子全是风。”草儿气得噘着嘴,自己嘀咕着:“你又不是不能帮一把,上回你不是就干了,我看你力气大才喊你,让你动动也暖和不是,”
北风呼啸,把话送到房中。宝珠淡淡:“红花你看,这样的人就是子曰上面说的,近之则不逊,走得近了,她就没有恭敬和敬重。她无知无识的,不知道尊重人,和关系远近没有关系。”
红花气鼓鼓地道:“越是亲昵了,越应该相互体贴才对。这个丫头真是没道理,不过奶奶说得对,她没看过书,没有人告诉过她道理。在她以为,关系一近就可以胡说八道,可以胡扯。”
宝珠含笑:“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帮人呢,遇到不领情的人一定会有的,这也没什么,也不必生气。”
“我才不生气,”红花轻笑:“我只觉得她们傻,和奶奶走动,她们可吃到什么亏没有?她们送两个果子,奶奶还总是半篮子。她送盒子市卖的胭脂,我红花都不用,奶奶还她半只鸡。她们如今把奶奶惹得烦,以后不和她们走动,她们只能往街上去打水,道儿远更冷到她。不和奶奶好,以后少多少便宜。”
宝珠纠正她:“不和我好就少得好处,这话我们是当事人,我们不能想。你应该说的是,这样的和人近了就出言无状,能有多少人会对她们好?”
“市井中人,都这样吧。”红花好笑:“扛不住三天的好,这样子正好,奶奶昨天说郡王妃新送到的野味儿,国公府里送一份儿,也曾提到秦家娘子,这下子不用送了。”对外面看,红花拍手笑,唤梅英:“我和你打个赌儿,这丫头走的时候,一定甩几句难听话出来。”
梅英笑得冷淡:“不用赌,你准是赢的。这样的人,倒是不少。我虽然一直和老太太在宅门里过日子,可见过太多这种人。”
转向宝珠:“奶奶还记得先时家里管库房的叶久家的,生得俏丽干净,白白胖胖的好个面相。就是也犯这毛病。离她远一些,她就礼节也有,说话客气又得体。奶奶您想,见到她中人意儿,就想和她多说几句。多说几句也是对你的好感是不是?再说也没有说夹枪带棍的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就坏了,你和她一客气,亲近哪怕一点儿,她说话可就不客气。最招人恨的,就是有一回她夸我活计好,她家小女儿怎么怎么的喜欢,我那天闲着,我就帮她女儿做了个帕子。结果呢,三天里她天天来烦我,我推不再做,她在家里到处说我架子大,眼界儿高,眼里只有老太太,别的人谁都看不上。”
宝珠就笑:“眼里只有老太太难道不对?”
“奶奶你不知道,有那一等的人,是这样说话的。”梅英轻轻地笑笑。从她的脸上是看不出来她当时的难过,但想想,再结合上院子里就在打水的草儿,从宝珠开始,都跟着好笑。
在宝珠的眼里,秦家娘子和草儿是新奇的人,是她还没有遇到的人。宝珠以前相处的人,层面相对简单。
她们在房中自在说话,秦家草儿在院子里气苦。北风嗖嗖的冷,井台边上是常有水的地方,沾点儿水就滑得站不住。而带着护具打水,那绳上的冷也能沁到心里。
草儿很想哭,这冬天真是难过。而这院子里人不少,那房里也人不少,竟然没有人帮上一把。草儿打水上来,往外面走时,气冲冲对顺伯道:“不帮就不帮!我这不是打上来了。”顺伯装没听到,但在草儿走出门,就把门关上。
“哎,我一会儿还要来呢,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好个老头子,你家奶奶都答应下来,你还敢不让我进不成!”草儿恼得放下水,对着大门就拍。
门带着风拉开,门内出现的是孔青。孔青板着个脸,僵得像块冻石头。把草儿吓得往后一退,步子不稳,一屁股摔倒。她就哭起来:“你们欺负我!”孔青冷冰冰道:“我们奶奶等下出门,等下你别来了!”
“啪!”
门又关上。
草儿气苦,起来带着半身子冰雪把水提出家,冲到房里对着秦氏就哭:“娘子,对面那家子人都混着狠,我一个人去打水,没说帮一把,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