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实话说得飞快,又反复问宝珠卫氏红花有没有记住,到他走的时候,也近一更天气。宝珠带着红花亲自送他到大门上,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可什么都没收拾,心里这就急上来。
好在卫氏勤快,她留在房里先把衣箱全打开,所有的包袱皮全摊开。衣裳一大半儿是装大箱子,那是装车的。随身换洗动用的东西,除了小匣子外,装的是包袱。
明月高挂,宝珠走进来,见红烛闪动,几上也有,阁子上也有,桌子上也有,先笑了一声:“这是准备收拾一夜了?”
“我的姑娘,您这是走远路儿,就这一天两夜的功夫,你还指望着偷会儿懒,那衣裳家什全飞到包袱里不成。”卫氏絮絮叨叨已经开始收拾,把宝珠的衣裳拿着往包袱里送。
她心情愈发地明朗轻快,把以前对宝珠的称呼叫了出来。
宝珠见奶妈收拾得有章有法,就笑道:“您先收拾着,红花先不用在这里忙,奶妈收拾我的,红花去收拾你和奶妈的,我来把田庄上帐合一合,明儿一早给母亲送过去。”宝珠将要离京城千里迢迢,管京里的田庄太吃力。
卫氏也说好,红花就往外面走,就要手碰到淡青色原色竹帘。
“红花,”卫氏叫她。
“红花,”宝珠也同时叫她。
红花心里早就弓箭上弦般紧张,任何一点儿动静都让她“唰”,来个大转身。那发上簪子几乎没摇掉一个,在她发上晃当几下,还没有稳住。
宝珠才提起笑,见奶妈候着自己先说,就去拿帐本子,笑道:“奶妈先说,”又把砚台打开。卫氏见姑娘办银钱,在她心里这是大事情,错了自己描补的不好,让家里知道说奶奶这点儿账目就错也不好。
就先对红花道:“我的衣裳,拿个几身够穿的就行了,从我跟着姑娘到这家里,过年春分都做了几件好衣裳,好衣裳不拿啊,走道儿看磨损,”
宝珠则笑了,听到这里就打断奶妈,嗔道:“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
重新对红花道:“我叫住你,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以前在家里,你和奶妈都有几件好衣裳,年节下才肯穿,还有今年下新做的,又是一人一身皮衣裳,那个能御寒,记得带上。再来,别听奶妈的,我们这去了,起初儿总要郡王府里住下,第一亲戚是要会的,第二姐丈姐姐治下的官员太太们,她们能不来见我?总要见上几个,小爷是这家里的独一份儿,能见到我的不会是一般穷人家,衣裳都包好的,出门儿说不上节俭这几个字,不要让边城的官太太们说我们给小爷丢人,”
红烛把她的翠眉染红,染得宝珠面上是重重又层层的喜色。她眸子如星,在卫氏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聪明劲头儿,卫氏就哎哟一声,忙不迭地道:“奶奶说得对,就依着奶奶,真是的,我就想到走道儿损衣裳,奶奶想的我就想不到。”
宝珠嫣然:“就是这个话儿,”垂下头去核查帐本子。
红花出去,卫氏继续收拾宝珠衣裳。她刚才嘴里交待自己的衣裳少拿几件,是怕给宝珠路上添麻烦,能少带就少带。现在听到宝珠说得在理,喜滋滋地更是给宝珠包的全是好衣裳。
旧的不要,八成新的,带上些许几件子当家常衣裳。
如安老太太说,宝珠出嫁时做的,到袁家做的,足够穿上一辈子——过去女眷全这样,出门子衣箱越多,说明家里富贵—卫氏就挑挑捡捡的不亦乐乎。
间中,又喜欢的打量几眼自己奶大的宝珠姑娘。见她凝神收拾,带足了一丝不苟的劲头。那认真的模样,又衬上她的丹齿琼鼻,弯弯如流水般;香肩秀颈,又芳泽不能再加。这增一分儿则浓,减一分儿则淡的好气度,让卫氏怎么看怎么心里乐开花。
“我的姑娘,你可出息了,”卫氏自己叽叽哝哝:“你就要去到那郡王府里当客人,还得有一堆儿的官太太来拜见你,这事儿多体面啊。”
啾啾低语,宝珠没功夫去细看。想卫氏左右不过是说衣裳带这件,首饰带那件的,就不管她,专心地把帐本子整理清楚。
京里的田庄子并不复杂,宝珠一会儿就盘好,放在书案上候着墨汁干,走来看奶妈收拾的东西。
有了孔老实刚才来的指点,奶妈收拾得也就有模有样。
见宝珠过来,卫氏权当歇息一下,手指给宝珠看:“孔掌柜的说暂时不用的东西,他帮着送到骍站里,和下一批往边城去的车辆一起运送,这真是殿下太太太照顾了。可我想着也不能麻烦这国家大事,他们运正经东西呢,我们夹进去让人知道,难道不说话吗?又怕他们弄丢了也没法子去找,好皮货好东西我们自己带着,不是给六辆大车吗?运用不到的再交给孔掌柜,让他去麻烦太子殿下。”
宝珠露齿轻笑,点头说好:“就是这样,能不给殿下添麻烦的,就不去麻烦他,免得让别人让我们仗着是亲戚就作威作福,”
她在喜悦当中随口说出,卫氏愣住:“什么亲戚?”和殿下是亲戚?
宝珠知道说漏了嘴,那件儿“秘密”祖母也没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