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雨停还没有尽显晴朗的天色里,钟点也到了傍晚时刻。四面阴沉沉的,跟每一个能让人脑海随着阴暗的秋天黄昏没有区别,但站在这里的灾民们没有一个人眼前暗沉。
他们听着太子的话,看着齐王的笑容,又全是在刚才亲眼目睹在一天之内架起一座水面不窄的铁链桥。这份儿能耐,这份儿本事,让他们把二位殿下当成明灯一样的看待。
每个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一句话,运道真不错,竟然能遇到皇子殿下,储君殿下在这里。
这里有以前怕见官的人,听过见到一些官员贪赃枉法对他们产生厌恶的人。但在今天都对“国家”这个字眼涌出感激之情。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到太子殿下他们在这里,还和这一行能耐的人吃着一个锅里的饮食,喝过一个水桶里的水。这是事实铁证,是太子说并没有不管你们的有力证据。也证明不久前对本县莫大梁而起的骚乱,是多么的不公平。
面对太子的笑语,有些人羞愧的垂下头,这是在骚乱的时候受到煽动的人们。他们在乱后的几天里已经生出后悔的心,在今天这后悔又一次涌到极致,把他们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愧疚拉扯出来。让他们的脖子是沉重的,好似那桥的铁链一下子全坠到肩膀上,压得他们有喘不过来气之感。
最后一个闪电般出来的心思,是:坏了!这些人是殿下,他们一定会追究那天的事情,会不会是死罪?
暮色中的水波变动着角度而明暗不定,一如这样想的人面色。
但没有等他们惊吓的畏畏缩缩的时候,太子有如明朗正午日光的话又一次出来。
“都放心,继续过问你们的衣食住行。”
太子笑意盎然的眸光出来,轮流从孩子们面上扫过去。他已经对头一批从省里送粮草来的金参政说过,好些事情是孩子们做出来的,不可以抹杀他们的功劳。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的夸奖着他们。
“有家的人,是一个安置的法子。没有家的人,是一个安置的法子。死去父母的孩子们,”太子说到这里,表示一下哀痛,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名单已交给本县莫大人,也要多谢小爷们。以后就由本县专门收拾出地方安置你们。没有家的老人也是这样安排……我会时常的着人来看视你们,不会就这样丢下来。”
人不见得害怕困难,而是害怕困难不能面对的时候,得不到帮助,没有后续的援手。
太子把这一波充满实干的话说出来,不少人热泪喷涌。还有人哭的吭吭有声:“殿下太好了,您太好了。”
“这是皇上的恩典。”太子朗朗又道,在话出口的时候,收到张大学士提示的一瞥。
以储君身份在外面乱收恩典,这是件遭猜忌的大事情。而且从根上说起,允许太子出京和加寿一同游历,才有太子跑到这里来呆上一阵子的那始作俑者,确实也是远在京中的皇帝不假。
还有想出架桥主意的袁训和苏先,这点子尽了他们各自的能力,也绝妙到极点。这二位,都是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接到府中抚养。袁训是,苏先也是。
答应袁训出京的也是皇帝,因为有太子在路上,凡是近海,允许袁训调动水军。凡是近江河,把苏先打发过来保护,也是皇帝的意思。
太子在张大学士提醒以前就说出来这句话,除去让张大学士安心以外,也说的很是动情。
他在此时受到无数的感激,他也真真切切感激他的父亲。
夕阳又低沉一分,面前众人眼中的水光闪动更烁,太子的眼泪也涌出来。
在他的身边,齐王对着还是没有想到行礼却泪流满面的人们,也泪眼汪汪,心情受到极大的撼动。
别的张大学士、二位老王……钟南等人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生出荡气回肠之感,面对他们从到了这里就劳累到今天,是他们应该承受的谢意,忽然激动的都不能自己。
言语在这个时候已失去任何用意,只有对视着的你、我、和他们,那视线接触流连的地方,成了天地间最美丽的绝响。
泪水越流越凶,加寿称心等哭哭啼啼着,元皓哭的抽抽噎噎。袁训和苏先还能克制得住,泪水流的并不凶。但分一只手臂,紧紧挽着对方的手臂,一刻也不想分开的模样。
这是他们共同办成的事情,也算是出奇兵,传出去会让京中大吃一惊,他们有互相珍惜互相道谢的缘由。
夕阳最后一跳,就是白天也虚弱的光线彻底消失不见,在这里的人也彻底进入到黑暗中,只有不远处淡淡的水光,和白天安放已不再添柴的篝火,放出点点微光。但站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走,没有一个想到走。
在他们看来,只是这样看着,不让对方从自己眼神中间消失,就是最大的好运道事情。
但,总有一别。
……
“的的的……”关安纵马过来,粗嗓门儿回话:“老爷小爷们,马车备好有一时了,咱们该上路了。”
这话把呆站着的人提醒,又有黑暗挡住脸面和惧怕,让他们忘记亲手,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