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是那么充满了干劲,那样勇敢无畏,如果他还在,我想我们一定可以携手并肩创造更好的事业。当然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说是枉然了。”欧震海有些黯然地说,“我想我和你们提过,他出事的那天,好像有预感似的,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想念自己的老娘,还有和我说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做到心地光明……”
“听起来很像遗言啊?”胡大发听了,说道。
欧震海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很后悔自己当时太粗心了。可是,他没有理由自杀的,坠海肯定是个意外。跑船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除了辛苦,基本上也算是无忧无虑。我也怀疑过驰影是不是自杀,可这么多年下来,我实在想不出他自杀的理由。”
“我想知道他坠海前后你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不知道为什么,胡大发突然对欧震海这个朋友坠海的事情,来了兴趣。
“我记得,因为几乎每年到了他的祭日,我都会再想起那天的情形。那时候,我把MARY送到了岸上。我和他都在甲板上,看着还站在岸边的MARY目送我们返航。她就那么站着看着,也没有挥手告别。
当时我还和驰影说不知道就那样把她留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行不行,有些不放心。
驰影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打趣儿地说我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你们说,一个还会和我开玩笑的人,我怎么会想到只过了没一会儿就会‘自杀’呢?
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是正午,但是,由于我们是向东航行的,日头落得很快。
很快就到了傍晚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海上看到的日落,太美了,多少年我没有看到过那样的景色。
随着天色暗下来之后,海上的风渐渐疾了起来。
我们的船在越来越大的风浪里,开始摇晃起来,而且导航仪莫名其妙地坏了,这个在海上太危险了。
但是就在黄昏的时候开始,我们的船长就开始莫名地呕吐起来。风浪里,大家都没了主意。
这个时候,是驰影鼓励我,说我现在是大副了,得挑起担子来。
船上的其他人听了,也都说听我的。那是我第一次指挥航行,而船外的风浪越来越紧了,到了午夜的时候,开始下起雨来。
我们的船在剧烈的颠簸中,开始发出可怕的响声。
驰影帮着我忙前忙后,但是,那时候我紧张极了,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想着能让所有的人都平安地度过这个晚上。
然而,我因为太集中精神了,都没有留意到驰影的去向。
等到天亮的时候,风浪终于渐渐平息了。
我们的航线也恢复了。
所有的船员辛苦了一个晚上,那会儿都横七竖八地躺在船舱里,没有人再有力气欣赏风雨之后的霞光。
但是那个时候,我发现驰影不见了。
我摇摇晃晃地到处找他,甲板上、船舱里……到处都找遍了,没有他的身影。
我这才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我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要去船舱外观察下天气。
啊,我那个时候应该阻止他啊!
可是我没有。
我这么想着去到了船舱外面。
那个时候,从乌云里钻出来的朝阳,把金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就像在梦里一样,谁都想象不到,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大海还像个恶魔一样,想要把我们吞噬。
然后我看到了如今在我的梦里,依然会像噩梦一样出现的画面——那件驰影的衬衫,挂在船头的钢索上,在风里猎猎地飞扬着。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什么感觉了,回想到那之后的很长一大时间,我的记忆力,都是空白的。就好像,我的心里有块地方被人用很锋利的刀子给挖走了,永远都填不了,他被那天晚上像恶魔一样的大海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多少年后,欧震海再提起这个往事,眼角还是湿润了,他用他粗糙的手,擦着眼角,不让那些泪水落到脸颊上。
余小斌停止了记录,默然了。
只有胡大发的脸上依然平静,只是不知道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崭新的手帕,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欧震海的面前,让他擦眼泪。
他知道,欧震海不是容易落泪的人。
“裘驰影是吧……”胡大发忽然说了一遍这个欧震海好朋友的名字,“你这里有他的照片吗?”
“我们大多时间都是在海上,那会儿拍照没有像现在这么方便,如果说照片,我只有他很小时候的几张旧照片。那是在驰影的老母亲去世后,从他的老家带回来作念想的。”欧震海回答着,“你为什么一直问着驰影的事情?”他再次对胡大发发出了疑问。
在欧震海用他低沉而粗粝的声音带来的凝重而悲伤的回忆之后,原本就阴暗的房间里,气氛更加凝重了。
但是,胡大发却耸了耸肩:“没什么,好奇而已。”他说道,只是在刺眼台灯的余光下,他的眼底泛起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阴冷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