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写自传的时间,也就是说郭臻声几十年来一直爱着这个女人。哦,对了,他在自传中,提到过,他突然出国,也是因为她。”胡大发把书翻到那一页,给了余小斌,“你可以看看……”
余小斌看着书上的文字,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随着我们的相处,彼此之前的话也多了起来。我渐渐知道,她有一个爱赌博的父亲,常常在外欠钱不还,债主一上门,他就躲起来,只剩下她和她体弱多病的母亲。债主们找不到她父亲,就逼着她们母女还钱,那一次,她之所以答应我第一次做人体模特,是因为家里刚刚被债主洗劫过,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那时候我忽然明白那个时候她在门口的犹豫和失魂落魄。同时也增加了我的愧疚,觉得违背她的意愿邀请她进来做模特,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我和她道歉,她说没关系,而且,很小声地说,很喜欢和我相处的时间,可以让她忘记外面的烦恼。
我告诉她,我也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脸红了,那个样子可爱极了。我忍不住亲了她。而也是那一个冒失的吻,让我们猛然惊觉,原来我们已经不单单是模特与画师的关系。更让我惊慌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提出拒绝,第二天再一次出现了我的画室。可是当我提起画笔的时候,发现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作画了。那种炽烈而充满罪恶感的爱,日夜纠缠着我,让我无法平静下来。
就好像她曾经在我的门口徘徊一样,我几经纠结,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明了爱意。
令我意外的是,她突然什么都不说就抱住了我,头深深埋进了我的怀里。我知道,如此内向而柔弱的她,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做。而这,也让我更加内疚,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我开始常常做噩梦,梦见她因为我遭受众人的唾弃,被钉上耻辱的十字架。
我从没有注意到,我可能是她第一个爱人,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爱,是源于她给我的灵感,还是真爱。
我太混乱了,但是混乱中,我还是清醒地意识到,我的爱,在那个保守的年代,会把她带入难堪的境地,甚至灭亡。
正好那个时候,法国的一个艺术院校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我思量再三,决定离开中国。
我希望我的离开,能够让她的灵魂得到安宁。
去了法国之后,我收到过她寄来的几封信,信里写得都是些她生活的琐事,并没有提起我突然离开的任何问题。大概,对于我们之间的事,她也同样怀着矛盾的心情吧。就这样,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像老朋友一样,互相联络了一阵,最后,便再也不联系了……”
余小斌看到这里,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心有戚戚焉,尤其是最后那些话,让他的心忽然沉重起来,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他这么平实地回忆这段感情,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感动。”
“是的,他把对那个人所有的爱,都倾注到画里面了吧。除了没有透露这个曾经的爱人的身份,我想还有一些事情,他没有在书中说起。”胡大发说道。
“他既然都没有说起,你怎么会知道?”余小斌奇怪地问。
“因为缺乏合理性。”胡大发向他投去冷峻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刚刚读完那样令人怅惘的回忆录的样子。
“合理性?很合理啊,还很动人呢!”余小斌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从古至今,并不是只有郭臻声一个人会爱上自己的模特,其实,那些成为传世佳作的人像,往往就是因为画者对画中人有着强烈的爱恋。这本身,并不是一种禁忌。从郭臻声的文字里,他透露他是那个女孩的初恋,说明对方并没有结婚,而他更是从来没有过婚史,仅仅是因为怀疑自己爱上她的动机,就毅然远赴他乡,逃避了几十年才回国,我想,不至于吧……”胡大发说道,“逃得越远,说明爱得越深,如果能轻易时过境迁,面对彼此,就不需要做得这么决绝了。既然爱得这么深,那也得有个足够大的理由让他决定割舍这段爱恋才是,而在他的自传里所说的理由,太牵强了。”
“说起来,老同学,按你这么说,我倒是另外想到一件事,你说郭臻声如果真的不能面对这段感情的话,为什么几年前又突然回国了呢?难道人年纪大了,就突然都放下了?”余小斌问着。
“或者是什么外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胡大发思索着,“总觉得那最后一幅背影,和之前的有本质的不同,但,到底是什么呢?”
两个人正陷入沉思,忽然,余小斌的手机响了起来。
“咦?薛爱玲?”余小斌看到来电显示,说道。
“你竟然存了她的号码?”胡大发话中有话的说。
余小斌一边接电话一边说:“因为帮她的忙呢。”说着,对着电话说道,“薛小姐,您父亲骨灰的事情,我真叫同事们抓紧追查呢,别着急……”
但是,电话那头的薛爱玲似乎说了什么令余小斌困惑的话,他忍不住说:“什么?你确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