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听得更是心中大奇,心想丞相今日怎么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兰溪,一会儿新大陆,一会是赵文元,一会儿又是南屏山,难道这四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又听丁大全道:“南屏山上有一净慈寺,此寺始建于吴越,初称永明禅院,后来更名为净慈寺。十九年前,赵文元就是在此寺中拜老夫为师的。”
丁大全凝神沉思了一会,道:“此事要从十九年前说起。当时四川宣抚副使吴曦暗中与金军勾结,弃守和尚原、方山原等要隘,使金军得以集中兵力进攻两淮、荆襄地区,北伐战局逆转。大宋官兵不敌,被迫在当年与金国签订和约。如此之后的几年倒也没有战事再生,只不过大宋却因此而每年向金国进贡。当时,因为我军刚败不久,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十人的小股兵都可以在大宋境内任意行走,而且还要受到地方官员的保护。宋金民间的交往也日渐频繁,其中又以理学交流为多。当时金国出了个大大有名的理学家李士元,只是那时贤侄应该刚出生不久,也许未曾听过此人名号。这李士元乃金国承安二年经义进士,又喜谈兵,当年金国南下之时,便是此人两上疏策其胜负,后来被金帝大为赏识,便自作《矮柏赋》,以诸葛孔明、王景略自居。李士元这话虽然让人觉得有些自大,但此人学问却着实不小,不仅对理学极为精通,又为《楞严》、《金刚经》、《老子》、《庄子》等做解,还著有《中庸集解》、《鸣道集解》等书,可以说是当时北方的理学第一大家。”
李响听丁大全突然说到了理学,又对李士元此人大加赞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也许一切事端该是由此人引起才是,又继续听了下去。丁大全道:“嘉定三年的春天,李士元奉金帝之命,率其门下数十人前来临安与大宋理学之士相互交流。当时理学虽然不像今日这般盛行,但因为李士元是金国皇帝派来的,因此大宋朝庭也将此次大会看得极为重要。当年老夫任礼部侍郎,全权负责金国一行人的接待事宜。其时辩理院尚未修建,理学大会在净慈寺中举行。因此老夫在寺中挑选了住所,又命人收拾干净之后,便等着李士元一行的到来。谁知到了约定之期,却仍未见有人前来,老夫当时也极是不解,但又想这理学之士最重信誉,如果他们未能按时前来,必然是有了极为要紧的事给耽搁了,因此老夫禀明皇上之后,便每日在寺中等候。如此又过了三日,李士元一行人才陆续赶到,然而让老夫气愤的是他们来的不仅仅是参加理学大会的众位学者,又派了近三百名金兵随行。如此老夫就有些想不通了,众学者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为何要派如此多的金兵保护呢?然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些官兵刚一到寺中,便将寺中大小僧众尽数赶了出去,并且将寺庙的后院重重围了起来,任何人等都不得入内,而参加理学大会的众学者只能待在前面的经堂之内。cad1();”说到此处,丁大全停了下来,一个人在那里想得出神,显然当年的一些事情让他一直无法忘怀。
过了半晌,丁大全仍未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李响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前来参加理学大会,的确没有必要派出如此多的金兵前来保护,想必同行的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这才会将寺庙里的和尚们全部赶了出去吧。”
丁大全猛地一醒,回过神来,点头道:“贤侄猜得没错,此事果然另有隐情。”稍一犹豫,又道:“当时老夫只有四十岁,虽然已混迹官场多年,却仍是无法忍受金兵的做法,只是因为先皇早已吩咐下来,因此老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我当时对也颇有研究,话说得大一些,便是李士元也未必有我当年的造谐。但两国的理学大会与其说是交流,其实却是一场舌战。宋金两国停战仅有两年,大宋的理学之士早已为此憋了一口气,两派人士刚一接言,便是一番唇枪舌箭,已丝毫不像之士在那里辩论了。大宋学者出言甚是激烈,将以前两国交战之事也加入辩论之中,竟然隐隐含有影射金国背信弃义之意,又像是在驳斥金国入侵大宋有违天道。”
到这里,丁大全又眯起眼睛,仿佛又在思索当年那场辩论的一些细节。李响道:“理学原是大宋的国学,金人虽然也对其有些研究,但想必定然辩不过大宋的学者了。”
丁大全道:“贤侄说得极是。当时大宋学者已然占了上风,老夫也对金国入侵大宋一直耿耿于怀,便对此未加阻止。谁知到了第二天,李士元也加入了辩论。本来以他的身份,是不会与大宋的学者进行辩论的,但不知道他当时如何作想,竟然也加入舌战。此人一出马,大宋学者自然不敌,不一会便满堂的鸦雀无声。这李士元当时任金国的尚书右司都事,此次前来只是作为带队之人,万无参与辩论之理。但他突然出言与大宋学者相驳,却是大大出乎老夫的意料了。当时整个参加辩论的大宋学者竟然无一人能胜得过他,正在此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的年纪与贤侄现在差不多,也是二十岁左右,以前也未见他开口,此时竟然以佛法斥责金国南侵屠戮有悖于佛家慈悲为怀的大理。”
到此时,丁大全已有些口渴,略一示意,不远处的亲兵已奉上了茶水,又远远地退了下去。cad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