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落西山。
入夏的天际仍旧大亮着。
文天佑得了消息,不紧不慢的步入宝月楼雅间,褚辰来的并不比他早,二人算是谁也没有特意等谁。
两人自幼就被京城贵女妇人拿出来作比较,从相貌,家世,科举乃至姻缘,都是贵圈耳熟能详的话题。褚辰和文天佑仿佛天生就是敌对,沟壑不可逾越。
如今,更是绝无可能为友。
在这场权势情愁的博弈中,文天佑作为一个失败者,如论如何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与褚辰同席长谈。
此时此刻,无非是官场上的客道,人情世故上的强求。
雅间里已经盏灯,并非富贵人家所用的白烛,而是寻常百姓家中所用的松油灯,火光昏暗,好在外头犹亮,根本就不影响屋内的光线。
两个长相清丽的婢女摆好碗箸后,悄步退了下去,四方紫檀的案桌上摆放着一桌酒菜。
文天佑撩袍落在,薄唇微启,唇角的笑意不明其意:“花雕?还是五十年的老花雕,我文天佑不过一个阶下囚,怎叫褚大人如此破费?怎么?褚大人高处不胜寒,朝中竟无人和你把酒言欢了?
褚辰对文天佑的恨意,一点也不亚于文天佑对他的恨意,二人想将对方弄死的心情旗鼓相当。
褚辰面色如常,笑道:“阶下囚?文大人严重了,你乃长信侯世子,文家又是开国功臣,战功赫赫,勋贵一时,朝中无人会拿你如何。”他抬眼看了看文天佑一身绯红色官袍,上面的蟒纹狰狞
恐怖,以往对男子的长相不削一顾,可小妻子三番四次提及文天佑如何俊美,褚辰此刻倒真是注意了一下。
文天佑当然无法忽视褚辰审视的眸光,拧眉,抬手弹了弹肩头不存在的灰尘,也不知道褚辰他到底在看什么!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咳咳 .... 不知褚大人找我有何要事?”他也不是悲春伤秋的人,也知褚辰上回是忍了多大的怨气才没将他给弄死,单凭这一点,他就有问鼎高位的资格。
文天佑剑眉星目,青俊无双,可偏生还带着几分书生的儒雅气息,如果褪去了官袍,仅存的戾气和粗暴也会随之消失,当朝男子审美,多以俊美清朗为标准,他的肤色也不是那种武夫的麦色,
难怪小妻子会觉得他长的好看?不过思及若上辈子若素对文天佑是避之不及的,心头也渐渐好受了些,关于若素的一切,他都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没有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前阵子倒是纠结过,也无法完全接受这样的若素,可到底 .... 还是跨不过心里的坎,喜欢她是明摆着的事实,其他的事,能不顾便不顾了。
他自己不也是重生的么?
褚辰收回了视线,青瓷小盏里的花雕清澈纯亮,酒香清淡,他喝惯了秋露白,鲜少会品花雕,也只因今日所见之人并己类,大可不必以美酒相待。
不过,这花雕也非俗物,一口入喉,顿时万般情绪,搅的肚腹火烧火燎,如置火上烘烤,片刻却化为平静,通心舒畅,所谓先苦后甜。
“想必我找你何事,你也因心知肚明,朱耀一日不除,朝中迟早会大乱,潘大人一直不怎么支持新帝,他桃李满天下,前几科庶吉士里面有不少他的人。”褚辰抿了口救,挑了颗醋花生吃,闲
聊一句,不动声色观察文天佑的态度。
别说是京中的,下面的府县中也有不少武逆之心的官员存在。
文天佑默认了他的心思同褚辰相近,不过褚辰迟迟未动次辅兼督察院御史潘国安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可见此人心思,隐忍皆是如此可怕,当初潘国安可是亲手向老皇帝上书弹劾了褚北严,且
白启山当年贬官一事,除了老皇帝自己的思量之外,也有潘国安的手笔在里头。
内阁心不齐,褚辰也并非手握天下兵权,有些事,他也得掂量着行事,拉拢长信侯文家无疑是个捷径。
文天佑明知褚辰抛出的‘友谊之手’,却是暗自揣度,说实话,他不信任褚辰,是来自骨子里的不信任和敌对。
他仰面将七分满的酒盏一饮而尽,欲要着手再倒一杯时,褚辰突然伸手握住了细颈蓝釉的缠枝纹酒壶:“还是本官来吧,本官做东请客,自是要做全套。”
文天佑好似跟他杠上了,不退不让,眸光如冰:“不必,下官岂敢!”他这个人好强,一如既往的不服输,又或者说他已经输了,又何必在意会输到什么程度,‘争一争’又何妨。
二人臂力相当,学识齐平,又都是同科的状元和探花,可武学上的造诣还未曾一较高下过。
锦衣卫的选拔有三条不可忽略的规矩,还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这第一条是擅走,一人每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第二条便是擅跳,两丈高的墙,跃起来双手一攀,翻身便能过去;第三条就是
擅斗,不知是拳脚兵器功夫,更要有狠劲,同时掐住对方的咽喉,自己咽喉破了也不死,死的一定是别人。最厉害的听说还有‘马功’,就是能七天七夜不坐不躺,两条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