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置文天佑是一个关键。
放不得,也杀不得!
众臣‘相商’半晌,褚辰迟迟未曾开口,他眉目森严,岁月在他脸上未曾留下任何印记,却给了他一股泰山处事的英姿稳重,山岳般葳蕤的五官,立挺中带着锋芒。
以往,这种锋芒尚且被藏起,而如今,越发明显。
直至殿外的晨光斜斜的照进了大殿,映的浮雕的龙腾金黄耀眼,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重而有力:“本官以为,京城暂且未稳,况且反贼一日未擒,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就缺不得,文大人乃朝之
重臣,那日挟持皇上之时,皇上尚未登基,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诸位何不给文大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口口声声文大人!
褚辰这已经是很明确的表态了。
众臣一阵哗然。
要说最想让文天佑死的人,那就数褚辰了。
夺妻之恨,权利之争,家族之利,每一条都能让褚辰杀死文天佑几十遍。
古云子之所以出山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拥护明君,开创歌舞升平的盛世,而这一切是朱家人没法做到了,更别提一个尚未周岁的婴孩,还有在杀手组织待了多年的大皇子朱耀!
他明明昨夜才同褚辰商议好除去文天佑的计谋,怎么一觉醒来就尽数变了挂?
若不是褚辰一向精明过人,古云子怕是怀疑起了他的决断能力。
当下便与兵部右侍郎面面相觑,甚是不解其意。
褚辰将群臣的异议至于脑后,侧身对珠帘后的皇太后道:“太后娘娘以为如何?”
乔若惜也没想到褚辰会就这么放过了文天佑,不过褚辰做事,她很信任,他既然想让她铺下这个台阶,她便照做了,道:“文大人多年来护君有功,又是德才兼备之人,哀家认同褚大人的提议
。”
皇太后都发话了,群臣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司礼监太监唱礼退潮,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依次走出大殿,乔若惜起身,身后的奶娘抱着病中的小皇帝徐徐下了软榻,她透过珠帘看着褚辰步步远去的背影,有种想伸手抓住他的冲动。
听闻若素痴傻了,乔若惜美眸在晨光中涣散,悠悠荡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出来。
--------------
褚辰亲自带了圣旨去了大理寺,将文天佑官复原职。
随从和侍卫被屏退,褚辰再度坐在了文天佑对面,几十寸许的四方桌之间仿佛隔着刀伤冰河,二人皆是面目俊冷,就连牢房的光线也似乎因为这不太友善的对视而黯淡了下去。
文天佑翻开明黄色圣旨,冷目扫过,唇角勾起,笑出了两声:“呵呵----”像在自嘲,又像在嘲讽旁人。
其实,他想过好几种结局,而这一个.....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褚辰啊褚辰,你到底是计谋太高深,还是我玩的不够阴损?
他道:“你就不怕我还念想着她?”鹰眸里润着血色,有着淡淡的水汽,思念成灾,牵挂成灾,内疚也成了灾,他好像无意中又险些害了她一次。
身后还有一个长信侯府要顾及,文天佑闭了闭眼,未听到褚辰说话,他兀自说道,声音极为平淡:“好生待她,我掳她这其间,一直敬她,让她,从未逾越。”
像是交代了后事,内心沉重而又释然。
怎么他每一次努力去改变,总会害了她呢?
他当真是她的克星么?
文天佑将圣旨收起,起身,目不斜视的往牢房外走去,这一次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总不能因自己害她这辈子也不安生吧。
文天佑出了大理寺,旧部人马大多都前来相迎,古云子随刻赶到时,见了褚辰就问:“大人,您此举是为何?这次可是除了文天佑的最佳时机,万一让他羽翼再成,到时候就是养虎为患啊。”
古云子的平生志愿就是能亲手拥护一名帝王上位,以谋千古佳话,褚辰就是他最为看好之人。
谋逆是大罪,却也是一个男子一辈子最为轰轰烈烈之事,像他们这样的谋士,图的就是这种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畅快,赢了就是繁华万千,纵使输了也不过是一刀一命,一个闭眼的事罢了。
褚辰撩袍起来,高大如他,头顶挡去了从铁窗照进来的光线,目光如铸道:“将他留在京城,才是对文家最好的压制,文天佑虽有这个实力,却无那份心,再者北疆接连鞑子叩边,文家不能舍
弃。东厂的势力渐大,也未必是好事!”
权衡之术是关键。
褚辰自认这辈子并非忠臣,可他也有最起码的准则,维护家族利益的同时,国家使命,百姓之福,也是不会轻易就舍弃的。
他还是选择了将大局看为重中之重。
古云子无法,只能暂且不再提将文天佑铲除一事,并道:“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的突兀,不过文天佑此人小觑不得,下官会随时监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