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清晨薄雾笼罩,阴冷潮湿的雨后天气仍没有转晴的迹象,但看天色,今天似乎不会再有雨了。章府的大宅院已装饰一新,里外到处张灯结彩,下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准备家中主人今天晚上的婚礼。
娶平妻与纳妾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这次可不一样,要准备婚礼各道程序繁琐的细节,还要准备接待贺客。随着章钺成为禁军大将,又再成为符家女婿,娶当今皇后的堂妹,身份地位进一步水涨船高,来贺的宾客自然不会少了。
好在这座皇帝赐下的宅院够大,前中后庭三进,再加上左右偏厢侧院,几百人也容得下,只是桌案坐榻不够,从汴楼借调桌案和厨子、店伙计过来才解决问题。宴客的这些事情是由孟管家和张帐房负责操办,后宅的女人们负责支钱,并准备晚上拜堂的一些事宜。
迎娶正妻是将新妇从其家中迎回成亲,这一般是下午黄昏时分才回来,晚上再宴客和拜堂,男家就有一天的时间来预备。而女家嫁女是在白天,新郎上午就要去迎亲。
章钺也是忙活了一早上,然后在婢女的侍候下以香汤沐浴,换上崭新的绛红色婚礼服出来,二弟章铖也换上了吉服,他将作为伴郎同行。兄弟俩出门,一百名亲兵充当仪仗队,身着清一色的大红吉服,簇拥着披挂红绸扎花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不一会儿,向训骑着马过来了,宣徽南院其实没什么事,而且作为宾相,他也必须要早点来,随章钺前去符家迎亲。而接待贺客,则先由李多寿代劳。
“元贞贤弟!恭喜恭喜!”向训老远就拱手道。
“有劳星民兄!来得可真及时,这便出吧!”
章钺笑着钻进马车,亲兵都头带着乐队二十人在前敲锣打鼓开路,向训带着章铖及其余亲兵在后随行,一路热热闹闹地到相国寺桥北上,因为两家离得近,很快也就到了。
但现在是近午时分,还没到吉时,符家宾相将他们迎进中庭一个单独的偏院先招待着,然后是符家宴客,章钺作为新郎是不用出面的,有人求见的话,也由向训接待。
章钺带着二弟待在偏院,午膳也都有人安排,没事是不能乱跑的,好不容易坐等到下午未时,亲迎仪式终于要开始了。章钺由向训陪同,在符家宾相接引下,到后宅正堂跪拜丈人符彦琳夫妇。还有符家一大堆亲戚,这叔那伯,三姑六姨,也全都要见礼,但却不用跪了。
这道程序过去,章钺已是头晕眼花,脸都笑僵了,终于可以出正堂,到西厢阁楼下催妆了。好在催妆是由向训代劳,一连朗诵了五六催妆诗,新娘符金琼盛妆打扮,手执团扇遮面,在一名陪嫁婢女的随侍下,终于下楼来了。
符家是高门大族,对礼仪很讲究,细节都做得一丝苟。新娘一出现在楼梯口,一群妇人手持大棒出来打“煞威棒”,打完后把章钺赶到一边,可不许他和新娘接触。
章钺有点莫明其妙,上次不是这样的啊,正楞神间,向训高喊了一声,朝章钺招了招手,已在前面走了。章钺连忙跟上,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符家宾相引领着新娘在后跟上,一直到前庭,这时又有点讲究了。
地上铺着红毡,一直到门前台阶下,地上又放了一只马鞍,新娘必须要跨过去,然后由家中女眷背着上车,总之,新娘的脚不能沾地。
这叫“跨鞍”和“转毡”,跨鞍是表示家人祝她去婆家一路平安。然后到了男家也是一样,还要转席,就是与新郎一起出来祝酒。
在宾相向训的高声吟唱下,迎亲队伍开始出。章钺的车马队在前,而新娘的马车在后,由符彦琳长子符昭文带着家中仆从送亲。到了半路上,也就是相国寺桥那儿,照例又是障车,然后撒富贵钱,总算把人打走了。
到了章钺府上的时候,天色还早,由宾相引导着走完新娘进门的一套程序,这时候新郎亲娘才能牵手,但还要先祭拜马厩和炉灶,象征六蓄兴旺和勤俭持家,再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然后才是转席。
章钺已经是头大如斗,木头人一样拉着符金琼的手,由向训指挥着完成初步礼仪,再转到中庭、前庭各处酒席间一圈祝酒下来,完全是晕乎乎的。
正要回后宅拜堂,门外一声悠长的高喝:“官家携皇后到!”
这一声喊,顿时让整个宅院中一阵大乱,酒席间客人们纷纷起立,但各席间是有陪客的人,维持着众人不乱跑。向训一招手,章钺忙牵着符金琼的手到中庭外迎驾。
大队禁军班直列队闯了进来,把守着各处要道。好在这时代君臣之间也不兴跪礼,向训带着章钺和符金琼二人出迎见礼,老远就听得前堂上有内侍在唱诵礼单,有衣袍、玉壁、田庄、宝马什么的,念了很长时间,可见皇帝郭荣是送了一份重礼了。
郭荣和符皇后都是身着常服,也未打出仪仗,只挥挥手示意去中堂上叙话。沿途酒客纷纷拱手见礼,郭荣有点不胜其烦,挥挥手道:“诸位都是客人,朕今天也是贺客,都随意吧!”
向训引郭荣和符皇后到大堂正位落坐,王溥和边光范先上前见礼,郭荣笑笑不以为意,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