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郭荣下诏,以符彦卿、向训、章钺、史彦超等,率步骑一万六千余人赴忻州,阻截南下辽军。
晋阳到忻州近两百里,步骑合一行进,至少要走三天才能到。考虑到沂州可能没什么存粮,符彦卿命士兵带着十天的干粮出发,这样行军负重增加,路上走得并不快。
而章钺所部有一千五百马军,这要另外携带备用的消耗性武器,以及部份战马食料和干草,沿途虽然可以补给一些,但不会太多,后勤粮道建立起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所以章钺让李处耘、薛文谦率步营赶着二十辆大车随行,粮草武器全带了半个多月的。
符彦卿的中军也带了不少粮草,走晋阳东面北上,到阳曲还补给了一次,再北上路就不好走了,多是崎岖山路。因为太原北部与沂州交界处,有从西向东的崇山峻岭横卧,岭中有赤塘关、系舟山、石岭关等险要隘口。
一路走了四天,五月十一才到忻州州治秀容县,据新附州刺史李勍所言,杨衮和耶律挞烈率近万精骑,已于前天到达忻口唐林县城下,昨天便在开始攻城。
若说忻州是晋阳门户,那么忻口就是忻州门户了,若让辽将杨衮攻下唐林县,那攻守之势立变,杨衮可轻骑南下,整个忻州都不安全了。不过唐林县城内,有新置静塞军八百人防守,短时间应该能守住。
可忻州就是州城附近有一块盆地,再往北的路也很不好走,而州城到忻口唐林县还有六七十里,需要一天半才能到,行军赶快了会师老兵疲,得不偿失。
出于多重考虑,或者是出于忌惮畏敌,符彦卿毕竟年纪大了,好汉不似当年勇,竟决定暂驻忻州城东,在沙河水边一处坡地上扎营体整,同时广派哨骑,以五十骑为一队,在州城以北三四十里呈扇形展开,西至云中山,东到定襄县一带。这样辽军南下,可有充分的预备作战时间。
杨衮早就到了忻口以北,之所以最近才南下攻城,就是因为之前埋下的暗探上报,符彦卿率大军北上了。这么做就是“围城打援”,好让符彦卿主动送上门。只要将之击溃即可,这样周军主力就不敢安心攻打晋阳,也算支援刘崇了。
结果,符彦卿不为所动,每天只派侦骑四下巡逻,并没有北上忻口的意思。这下杨衮有点着急了,他这次南下带的粮草可不是很充足,来自草原的士兵并不擅于攻城,唐林县城没拿下,又得不到补给,对恃了五六天后,杨衮决定南下了。
事实上,符彦卿到忻州当晚召集众将商议,就不准备北上救援唐林县,反而上凑晋阳郭荣,请求增派兵力。
对此,章钺是大惑不解,按说辽军顶天也就万来骑,己方有一万六千余兵力,完全占有兵力优势,北上决战也不是毫无把握。于是,章钺便私下求见符彦卿,道出心中疑问。
不想符彦卿却狡黠地一笑,眯着眼回道:“老夫已年近六旬,四朝老臣,位列亲王,再立战功难道去东京朝堂天天打嗑眼么?”
章钺顿时被噎住,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符彦卿不是不敢战,也不是怕什么功高震主,而是怕丢了节制近两万镇兵的权力。想想的确是如此,乱世手中无兵难以立足,若遇上事变,再高的荣宠,再大的家业也是瞬间灰飞烟灭。
“可辽军南下对晋阳我军主力是个巨大的威胁,我们奉命而来,不能不战。”章钺想北上迎战,便坚持己见。
“你今年不过二十岁,高平一战你又大出风头,可你从军几年?资历几何?再立战功是想引人猜忌,想树敌无数么?”符彦卿不但自己不愿出战,还不许章钺出战,有些气恼地反问道。
“好吧”章钺也无话可说了,按说他的战功已经够大够多了。去年会州之战、再平定凉州、今年的高平之战,这都是大功,如果是年纪大点,资历再深厚一点,开衙建节是妥妥的,然而现在只能是个偏将,只觉心里憋气得很。
“等几天援军到了再出战,有功大伙儿分摊。”若是别的将领,符彦卿当然不会说这些,他是真看重章钺这个侄婿才直说了。
章钺也颇为无奈,只得告退出来,心中暗暗后悔,北上晋阳没把封乾厚带来,而是把他留在了潞州照顾伤兵,否则还要不要再立功,封乾厚可以把人心猜度得更准更透。
这几天正是阴天,次日下起了绵绵小雨,城郊野外地面湿透,到处一片葱绿的初夏景色令人赏心悦目,但章钺却是满腹愁绪,每天例行点卯,严禁士兵出营进城瞎逛,并以身作则待营中睡大觉。
四五天之后天气终于睛朗,这天上午有哨骑回报:辽军大队从忻口南下了,探马都到了城北三十里。
符彦卿派人找来向训、章钺、史彦超和天雄军几名都使商议,决定派兵到州北二十五里的高城岭一带设伏。同时,主力大军跟进掠阵。章钺百无聊赖地坐着没开口,史彦超主动请战,符彦卿欣然同意,命向训率两千步军同行。
之前在高平一战,史彦超麾下兵力伤亡有点大,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原本两千五百人,现只有两千兵不到点,其中只有一个指挥马军。而向训所部,则是四指挥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