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之地,进入秋季后,白天与晚间温差很大,这里又是野外营地,四下没什么遮蔽,风声呼呼作响,带着一丝寒意。
李德良见章钺与何驹、张智兴三人也同是落难之人,身无外物,衣着也很单薄,便热情地邀他们一起到火堆旁烤火。
章钺欣然同意,随他上前正要找个地方坐下,不想旁边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很不友善地冷冷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李德良说:“哪来的小厮?什么人都往这带,谁他娘给你的胆子?”
“宗保长见谅!这不是熟识的同乡嘛!正要给你说声呢!”李德良有些谦卑地讪讪笑着说。
“说你娘!你一个小商贩,给你几分颜面,你还敢开染坊了,叫他们滚那边去,乃公可不是什么人都带!”宗保长蛮横地喝斥。
章钺冷眼旁观,算是听出门道来了,敢情这个宗保长只肯让本乡本土的人在一起,不相信外地人,欺生而已,也许还有一个可能。
“这货是辽军的狗腿子?”章钺也不避让,就当着那宗保长的面问李德良。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李德良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嗯?小兔崽子,你说谁呢?”宗保长大怒,呼地站起身,抢步上前一拳就轰向章钺心窝。
“草!”章钺骂了一声,暗想这家伙又蠢又狂,打架你也看看地方吧!想吃辽军的刀子,还是鞭子?
但这时候可不好分心,左手为掌一把扣住宗保长右腕向外侧牵引。宗保长眼里闪过惊讶之色,右手一时挣脱不出,左手又一拳打向章钺面门。
章钺嘴角冷笑,右手贴面门上撩向外侧划了个半圆,恰好再次扣住其左腕,紧紧捏住毫不松手。一招“分花拂柳”,便轻松将其压制。
“咦?还是个练家子?”宗保长惊奇地说了一句,双手使劲挣扎几下,却硬是挣不脱,忽地哼了一声,双脚跺地,浑身一抖,手腕也跟着如水蛇般一阵扭动。
章钺受他那软绵绵的力道一震,不禁身子跟着一晃,差点被对方挣脱手去。他感觉那宗保长刚才发力的样子,似乎是一种震劲,但又没那种刚猛,反多了几分柔韧的力道。
“神马招数?有点意思!”过犹不及,宗保长正要再发力时,章钺便顺势松了手,有些意外地笑着问。
“小兄弟哪里人?身手不错啊!”宗保长悻悻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已经看出,自己虽然挽回了脸面,但不是这小子对手,态度顿时就软了下来。
“你也不赖!信都安阳里章钺,是不是可以在此露宿一宵呢?”
“当然当然……既是同道中人,这可真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们现下正需要你这样的好手呢!”宗保长语带双关,歉意地笑,接着自我介绍:“我叫宗景澄!是这南宫县东面章台里保长,要不是里长先自己跑了,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大伙儿在一起,总能想个办法不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章钺借坡下驴,意有所指地暗示。
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竟瞬间化干戈为玉帛,一拍即合,然后还有些情意绵绵起来。毕竟此地危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殴。
“那是那是……看你年纪不大,倒挺有见识啊!这边来坐,别着了凉!”宗景澄态度好转,笑容可掬地招呼章钺坐下,又神秘地一笑,很小心地低声说:“我们章台里有百来个青壮汉子,像你这样的好手也有两个,我去把他们找来,咱们商量商量?”
“那快去啊!事不宜迟,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周军就打过来了,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宗景澄起身去找人,李德良凑过来笑道:“你们倒是不打不相识,这下大伙儿抱团可好多了,但是切莫轻举妄动,你是不知道,昨晚上那伙人死得可惨了!”
“哦……怎么回事?”章钺之前虽听说了,但并没放在心上。
“绛里的王里正原是乡兵都头,胆子倒是大,但心眼儿小啊,就带着几十个人想趁夜逃跑,还故意放火扰乱辽军视听,结果没成功,被抓回来全被砍了脑袋。现在辽军看守很严密,又不供给吃喝,平时拿鞭子抽打还好,不高兴了就直接杀人,大伙儿可都是提心吊胆着呢!”
“那你们都是听那个宗景澄的?他既是保长,怕也是兼领着冀州乡兵的差谴吧?”经他一提醒,章钺反应过来,这找队友可不是简单事,必须是有能力又可信的人。
“咱们这儿青壮差不多都是乡兵,他是队正呢,还有两个也是队正,不好!辽军巡营来了,快走开些……”李德良一直东张西望,见有一队士兵进营来了,立即避开了。
好在这队士兵只是例行巡营,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又离去了。宗景澄好半天都没回来,章钺便与何驹、张智兴两人背靠背挤在一起,倦意上涌,竟打起了磕睡,不多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时分,章钺被人推醒,原来是宗景澄转回来了,还带来了两名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一个叫杨守真,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上唇两撇小胡子更显其人粗豪,一来就满是挑衅意味地盯着章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