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下午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关中近郊的田野上烟雾笼罩,农夫们在田间地头焚烧野草和春小麦秸杆,准备秋播了。那小山边旱地里,春天种下的粟禾叶子已经发黄,穗条硕果累累。
“今年年景不错啊!希望在田野上!”章钺与史彦超、李万全、杨重勋三人骑着马,率三百余亲卫在城南官道上小跑着,指着远处那一片金黄的粟地,忍不住欣喜地笑道。
“那是……延州今年秋粮产量比往年多了一成半,只是市面上粮价还是居高不下,也不知咋回事。”李万全粗着嗓门道。
史彦超瞥了章钺一眼,嗤笑一声道:“有何奇怪,七八月时,秋粮才成熟还没收呢,关中商人就闻风而动,在各地散布高价收粮消息,那个斗麦三百钱啊,老少无欺啊……这粮价怎么跌得下来。”
这肯定是惠和商行做的事,章钺不由大笑道:“没关系的,你们看吧,等到明年这个时节,小麦跌到两百钱一斗还卖不出去。现在荆南刚收复,收缴的存粮还要用兵,明年就没那么多战事了。”
“哼!但愿如此吧!这般行事,别打个没完没了的才好!”史彦超没好气道。
这家伙总是乌鸦嘴,说不了几句好话,章钺也不与他计较,一行人骑着马出城南二十里,到了泸水镇北郊的驿站外列队等候,驿站推官闻讯连忙跑出来见礼,章钺便吩咐洒扫驿堂,准备茶水。
小半个时辰后,官道尽头天地相接处,一支车马队迤逦而来,柳光业打马前去询问,很快又回来禀道:“主公!使者是朗州刺史、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牙内军都使、药使君之弟药令珂、山南东道向使君长子向德明,韩先生没有随同回来。”
“哦?周行逢?嗯……击鼓鸣珂凑乐!准备迎接南平王大驾!”章钺点点头,周行逢现在不过是一州刺史,原本在那个时空,马楚亡后,他可是湖南割据势力之首,现在居然成了药重遇帐下将领。
而南平王高保融是首位投诚的割据藩王,虽然是周军兵临城下,为形势所迫,但好歹没有发生攻城这种恶战,算是识时务的。那么,章钺给予高规格的礼仪待遇也是份属应当,而且,这也算是给天下未臣服大周的外藩作一个好的表率,可谓意义深远。
呜……亲卫们先是吹响了悠长的号角,随后鼓声大作,节凑紧急而欢快流畅。钲珂等礼器凑出悠扬悦耳的叮咚声,与羌笛、板鼓合凑出喜感十足的组合乐声旋律,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这可不是一般节帅能有的仪仗,而是位同三公的开府同三司才有的,章钺平时还没这么摆谱过,现在看来感觉还是有用的,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很重视。
片刻,对面车马队在官道上停下,两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绯红袍将领,与一名中年红袍武官交谈了几句,向章钺这边看了几眼,便一起下马过来见礼。
“下官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拜见章府君!”周行逢年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脸面肤色微黑,双眉笔挺,目光炯炯有神地瞥了章钺一眼,躬身施礼道。
早在广顺二年,章钺和药重遇受命南下攻取岳州时,周行逢还是王进逵部将,后在显德五年,潭州武安节度使王进逵为部将所杀,众将欲推举周行逢为帅,在药重遇出兵威逼下,周行逢主动投靠,推荐张文表为潭州武安节度使,药重遇同意后上报朝庭批复,并顺势将周行逢调到朗州。
因为早些年,王进逵与周行逢、张文表、刘文秀、何敬真、潘叔嗣等人结为十兄弟,而周行逢在十兄弟中以智略而著称,药重遇将周行逢调到朗州,张文表等人虽有潭州,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直内斗不休,这样张文表就很需要药重遇的支持,武安节度张文表虽有割据之心,可也不得不臣服于大周。
“请起!”章钺伸手虚扶了一把,笑着问道:“武关道荒废失修,从山南过来,路很不好走吧?”
“正是!均州和商州那边路况都不好,南平王殿下又正在病中,随行的郎中一再告诫,言称南平王需要静养,我等不得不走走停停,这一路走了二十天。”周行逢微笑着,不时悄然打量章钺一眼,见他如此年轻,想起广顺二年时,在湘江白沙湾的大船上还见过一次,心中暗生感慨。
章钺微笑道:“哦……如果南平王不便相见,可以先进城休息,府宅已经洒扫已备,就等南平王入住,什么时候康复再见也不迟。”
“如此多谢章府君厚待,其实我家兄长只是不便见风,可到驿馆相见!”这时后面一名三十余岁的高瘦紫袍中年人快步过来,恰好听到章钺的话,便笑着拱手,又自我介结道:“初见章府君,有些失礼了,某家南平王十弟高省躬。”
此人自称表字,章钺闻言一楞,差点没反应过来,随之想起此人应该就是高保勖,也就是后来高保融的继任者,只是听说这个高保勖荒嬉轻浮,经常派部属在长江上拦截经过江陵府的商货船队,早几年何驹的货船就被他拦截过,但后来索要了回来。
“这样也好!请先入驿馆!”章钺非常客气,其实作为战俘,这面子可是给得十足。
旁力史彦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