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与韩通、袁彦其实并没什么好谈的,主要在于侍卫司上下级兵权配合问题上,若封干厚与王朴不能达成一致意见,那说什么也是白搭,所以章钺登门,不过是先表明一下立场,表达一下善意,顺便用过晚膳,喝了几杯酒就回家了。
章钺去卧房看了看,妻子已经睡了,也就没打扰她,回书房找出一本书边看边等,结果近来考虑事情太多,心神其实很疲惫,不知不觉就仰靠在高脚坐榻上睡着了,直到早起的青竹出来打扫房间才发现,忙把他叫醒。
章钺半天没回过神,想着今天还是无法恢复早朝,至少要等王朴与范质说明白形势,但枢密院是要去的,便匆匆梳洗用了早膳,乘马车去皇城时天光大亮,进了枢密院大堂,边归谠和四房主事官吏全到齐,一起跑出来见礼,态度真是恭敬得像见爹娘一样。
“都来了就好,这里有件事说一声,下官见上官是可以客气一点,但不能逾礼,某可能过几天就得离京出征,但不带禁军,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完毕!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章钺站在大堂上挥挥手,转身就走向后堂签押房,众官吏这才躬身退去,但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都非常纳闷。
边归谠前段时间参与了“汴楼会议”,对章钺今后的策略布局都非常清楚了,心下是非常震惊,却也欣然接受。他年轻时为官清正,但现在年纪大了其实已有辞官归里的心思,见章钺拉拢也就顺势投靠,只是为次子边弘毅考虑。
“边大夫过来坐,近来有什么事吗?”章钺转进桌案后落坐,见边归谠跟进来,也就招唿道。
“近来倒无事,家中犬子有二,长子恒信职任刑部员外郎,倒还能持家做事。次子恒持在户部任计史已经多年了,治事经验是有的,但为人性子太固执木讷,办事不知变通,某也就也没去刻意提拔他,免得惹事。这回元贞若去西北,身边总要几个得力人手,让他跟着去练一二可好。”边光谠笑着引荐道。
“那好啊!改天带过来见一见。”边归谠原本还只是表露意向,把次子送过来那才是真正投入章钺幕府了,想着李涛和边光范两人还没什么表示,章钺便又道:“得空你试试李信臣和边子仪的口风,家中有才干的子孙辈,挑几个过来不嫌多!”
“那好吧,有机会见着便问问。”边归谠笑着答应下来,起身退去。
虽然封干厚昨晚一去,早上也没过来,章钺预感他应该和王朴谈拢了,那么今天如果能和范质说清楚,事情是可以有转机的。中书三人,范质最为顽固,很像当年他的恩师冯道老头,不过冯老头照样没节操,还投降过耶律德光呢。王溥有点圆滑,魏仁浦能知兵,也是左右逢源的人。只要这三人一点头,那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至少目前,甚至以后都是能合作的,若真闹翻,章钺大不了将自己的禁军带走,分家另过就是了,暮气沉沉的将落之阳,还想比东升之日?那不用赵匡胤去推,朝庭也就自己跨台了。
相信这一点,范质也是很清楚的,更多可能是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当然也不知道章钺的真正意图,心里也是怕。所以,章钺是需要先亮亮肌肉,若先礼后兵就显得变本加厉,黔驴技穷,那绝对没得谈。
皇帝和朝庭宣诏拜将出征,相关的诏书有两种,一是制书授官,二是发敕出兵,甚至授以高规格的仪仗和节钺。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中书几位相公点头,经过中书舍人拟旨递进宫加盖国玺,再当庭宣读,经过册命礼仪这一套流程才算是真正合法的,不然自行其事那就是叛乱了。
若仅是太后让通事舍人拟诏加玺赐给,这也是完整诏书,但中书不认也不能算,反而会被当成逼宫,所以太后许诺,章钺才不要。所以为什么兵变,那是利刃加喉强夺,只会拉仇恨,这样的事要做就要做绝,章钺自认不是真正的“屠夫”,他反感这种事,也下不了这黑手。
范质就算冥顽不灵,章钺也有办法,中书舍人有六个,扈载就是一个人选,可以让他拟旨递进宫,绕开中书照样能办成事,但扈载有点文青,不到那一步,章钺也不想逼他们。
这事最后的本质也还是会改朝换代,但范质暂时看不到,却会想得到,他还是要作出选择。以下代上都是“篡取”,但自三皇五帝以来,又有几个朝代是合法了,包括大周都不是,只在于天下人的认同和接受,这也需要一个过程。
温和与暴烈,那还有得说么。若仅从公心上,范质可能早就被迫接受了,但太祖郭威对他有知遇之恩。干佑末时,郭威澶州兵变打进东京,正值天降大雪,范质藏匿于民间,郭威特地找到他起草迎立湘阴公刘的诏书,后来士兵找到了,郭威见他衣着单薄,脱下外袍给他取暖,见他文采扉然,当即举荐给后汉李太后,封范质为兵部侍郎、枢密副使。
其实这不过是郭威一个简单的收买人心的举动,因为他当时只是枢密副使、邺都留守的身份起兵,帐下并没什么人才可用,他进了东京马上就要即位,仓促之间要百官听从,屈尊降贵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后来也一直尊重文官,屡次提高文臣地位,至少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