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中午,幽州东南一百三十里的香河县,杨衮率兵进驻县城不到半个时辰,章钺随后率一万七千步、骑赶来,于城东四里列阵,派士兵到城下各种叫骂,但辽军就是闭城不出,仅派小股游骑探马在城郊活动。
杨衮此时就站在城头远望,见周军大阵横向展开来三四里,前军阵列都竖起了半人高的盾墙,后面看起来也是刀枪如林,更有密密麻麻的旌旗遮天蔽日,隔得远了点也完全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个方阵。
已方的游骑探马一直被挡在两三里外,上个时辰过去也没探清周军虚实,唯一的收获是确认了周军帅旗,一个斗大的“章”字。
这下杨衮总算知道,来的是一位劲敌。去年春夏,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支援李彝殷时,便是败于此人之手,以致挞烈后军赶到却劳而无功,回京后被皇帝耶律责罚,差点被罢了大同府留守之职。
到去年冬天,幽州南部一线加上易州,又被这个“章屠”率兵攻取,时挞烈请命支援幽州,不巧遇上耶律敌烈等谋反,这事被搁置下来。失了易州后只能改走北线妫州,这要远很多。现在那边南朝禁军主力云集,幽州局势非常危险。
而今这边又渡海来了一支偏师,主帅竟是章屠,那么其目的显然是去要北上夺取大燕山关塞,可看他气势汹汹地紧追不放,又在城下列阵邀战,这情况也不排除他们从东路进攻,扫清外围据点的目的。
杨衮心里有点惊疑不定,按说敌我兵力差不多,出城一战也不无不可,但这样只怕会称了这个章屠的意,再说他也并没稳胜的把握,便决定再观察一阵,让探马抵近侦察更多情况再作打算。
双方这么拖了半个时辰,周军似乎懈怠下来,前军倒没什么出格举动,仍是军阵严整,盾牌高举,旗帜遮蔽。左右两军许多士兵居然席地而坐用起了午膳,阵列现出了一丝乱象,也显得有点稀薄。
不过就算这样,探马也还是被封堵在外,仍无法探清底细。人的视线三四里已是极限,加上这天气仍是阴沉着,远处能见度降低,城头上看到的只是一片小黑点时而静止,时而蠕动,是分是合,是蹲是立等大致状况。
“大郎君!周军追来许久,午膳之时正可出战。末将愿得三千骑出城以探虚实。”一名部将见此过来请令道。
“哼……此惑敌之术,雕虫小技,岂可轻信。”杨衮不屑地哼了一声,昨天下午一万兵战周军前锋,损失五百余骑,若非马军策应及时,平州蕃兵差点溃败。眼前是面对周军主力,三千骑难有作为,杨衮想了想又道:“再看看情况,若其全军松懈可大举出战,否则就没必要了。”
而城下四里中军帅旗下,章钺也正在用午膳,手拿一壶奶茶,就着麦牙糖粘合的炒熟粟米饼吃得有滋有味。这也是他军中独有的干粮,因为麦牙糖那也是很贵的。
城门始终没开,章钺也是乐于见到,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安排,途中经过孙村时,又遣高仲贻、宠从铎率轻骑两千、步兵八千,急行军北上攻取三河,估计这时辰都快到了。
现在让他有点揪心的是,主力该怎么在杨衮眼皮底下溜之大吉,这可是万多人马,虽没带辎重但也不好办,若被他看出破绽很容易被缠住。在马军大部被调走的情况下,决战已处于劣势,最好还是捱到黄昏,那样杨衮会误以为他找地方扎营,不会全军尽出。
“主公!听说这个杨衮多疑而擅谋略,依末将看来,不如让前军也坐下来休息,而中军严阵以待,继续以牙旗遮蔽行迹。”前军便是薛文谦带来的五千精兵,中军则是沧州兵,眼看打不起来,几名将领也都聚在中军这儿,薛文谦观敌良久,于是说道。
“不可以!要适度啊!这样半遮半掩最好,前军要是一坐地,那可就暴露了。”章钺正吃着东西,声音含糊地说。想也是知道,这儿实际只有全军的一半兵力,阵列行距其实很稀疏。
“唉……真是无趣啊!末将去骂阵可好?”董遵诲很是不耐,一脸希冀地望着章钺道。
“骂阵邀战可以!只能给你一千骑,但不能让敌骑冲到阵前两里外,明白?”章钺笑着同意了。
“好嘞!末将去去就回!”董遵诲大喜,很快就调牙军一千骑冲到城门外叫骂,见辽军不理睬,士兵们胆子也肥了,居然在马上站立脱-裤子,做各种猥琐动作,气得辽军士兵哇哇怪叫。
半个时辰后,杨衮拗不过部将连连请战,终于打开半边城门,三千骑狂奔杀来,董遵诲一见打马就跑,引着辽骑绕城游走,偶尔回头杀上一阵,斩首五百余级后,辽军欲缩回城内,董遵诲率兵追上,斩其部将而回,这下杨衮大惊,再也不敢出战。
对峙到下午酉时,阴沉天气暮色初现,章钺命董遵诲率三千骑到前军阵前断后,步阵以战斗队形调头缓缓而行,后撤五里到了潮白河边,辽军五千骑追出城与董遵诲激战,章钺没有理会,率部渡河后改成一字长蛇阵,直向北面七十里的三河县进发。
全军小跑前进,一个时辰行军二十里终于到了安全地带,董遵诲率后军跟上时清点人数,只剩两千余骑,损兵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