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来一回半个多月,袁彦接报飞凑东京,而此时禁军已完成兵力调配,西路军李重进已先于初十日南下,皇帝郭荣也在做最后的准备,为再次亲征进行新一轮的人事安排,并于十月十六下诏:
命王朴为东京留守,听以便宜从事。以三司使张美充大内都点检;以内客省使昝居润为东京内外都巡检,权东京副留守。定于十月十九,率禁军东路张永德部从汴梁出发。
袁彦的消息传来,东京君臣大吃一惊,已接受杨重训的投诚,就绝不可能再食言,而辽国以此为借口放言要攻打西北,理由无疑十分可笑,当然也不会说具体要打哪里。
然而就在次日,延州彰武节帅张铎急报抵京,李彝殷有异动,近来夏绥四州镇军调动频繁,李彝殷不但在集结兵力,而且大肆征募青壮,似有举兵背叛之嫌。但这还没完,当日镇州袁彦再递急报,幽州辽军在向边境集结,似有南侵意图。
这下郭荣终于明白,杨重训的投诚只是一个引子,西北的事不是那么简单,李彝殷这是蓄谋已久,并与辽国有勾结,当下只得再次下诏,推迟南征之期,急召重臣商议。
十月十九日早朝后,范质、王溥、张美、窦仪、魏仁浦、王朴等中枢相公们走进广殿,便见殿内已布置一新,不再是空荡荡的,靠墙多了一些书架,窗后挂着垂地的帘幔,使得光线有些暗,但铜炉里燃着的袅袅檀香使人精神一振,毫无气闷之感。原本桌案后的屏风已换成了章钺所绘的那副巨大的天下疆域图,郭荣正背着双手,站在地图下观看。
“给诸位相公们看座!”郭荣朝内侍挥了挥手,随侍的是内侍少卿赵建良,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给下面小宦官们打个眼色,搬来几张有锦垫包裹的矮榻放置众臣身后,便识趣地自行退去。
“臣等见过陛下!”范质领头见礼,众人跟着出声道。
“诸卿都坐吧!凑报也都知道了,南征绝不可半途而废,说说北方形势该如何应对是好?”郭荣开门见山,态度坚决,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打算。cad1();
皇帝说得直接,大臣自然就不好虚言相向,范质便开口道:“陛下!若辽军仅是策应李彝殷也就罢了,如今看情形是要大举南侵,北汉主刘均必定出兵助纣为虐,河北也不安全,那整个北部防线都将动摇,臣请集聚国力先应对辽军南犯,待来年再征淮南也不迟。”
郭荣沉着脸没有出声,但熟悉皇帝言行举止的王溥还是看出,郭荣听完范质的进言明显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不认同,便心中有底了,跟着开口道:“陛下既已下诏推迟南征,再下诏暂停则无必要,可先观察形势预做准备,视辽军出兵多寡再作定论。”
“善!枢密院有何计议?”郭荣言简意赅,似乎已打定主意顶住压力南征。因为这时箭在弦上,西路军都南下了,若停下来就是前功尽弃,南唐必然乘机缓过气卷土重来。
问到枢密,魏仁浦迟疑了一下,似乎还在考虑该如何开口,王朴便回道:“臣以为,幽州辽军出兵三万以下,镇州、沧州都可自行应对,河北无甚大碍。而河东方面有晋州杨廷璋在,与潞州昭义军呼应,阻击辽、汉联军五万都不成问题。唯一可虑者在西北,有李彝殷为内应,与辽军南北夹击,折德扆外无援兵很难挡住,永安军恐有覆灭之危。”
“文伯所言甚是!朕亦认为辽国不过是虚张声势,李彝殷若公然起兵,朕决不容许背离,辽国挑衅也不能不给予回应,如此便需调兵遣将,但关西粮价居高不下,灵州王景、延州张铎守土有余,若出兵应援麟、府则有些乏力啊!”在位日久,郭荣处事经验日丰,便继续抛砖引玉,将问题引向深层次,好从大臣们口中套出具体细则。
“如今正缺粮,禁军轻调不得!”范质赶紧出声堵住这个话头,以免有人先提出来。可转念一想,禁军不调的话只能就近出兵,似乎只有年初出战河湟的静难军,另有灵州朔方军、泾州彰义军、延州彰武军最为合适,便又补充一句道:“可用王景为帅、邠州王彦超副之。cad2();”
郭荣点点头,表示还能接受,老帅王景作战持重,而王彦超四十余岁正值壮年,统兵能力不错。想到这里,郭荣忽然想起同名的另一名猛将,叫史彦超,因高平战后北上忻口阻击辽军,轻敌冒进受罚,一度被贬为单州刺史,去年才调回再出任殿前司铁骑右厢副都虞候。
“可!准备拟诏,以王景为西北沿边都部署,王彦超副之,铁骑右厢史彦超领绥州刺史,为兵马都监,率五千马军择日出征。”郭荣便正式下诏。
因为禁军现在不缺马,而淮南东部水网密布,西部还有点用场,但也用不上所有的马军,出五千骑意思一下毫无压力,用史彦超出战必有斩获,不会给朝庭丢脸。
其实郭荣也想到了章钺,但他人都南下已成定局,而且他在西北连战连捷,影响力太强了,郭荣便下意识地忽略而过。
很快,诏书先后快马递送到了镇州袁彦、晋州杨廷璋,以及关西几位节帅治所,这三路只有河东最近,送到关西费时十二天,此时情况早就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