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费尽周章才能把一个贫穷的山镇变成旅游景点,更重点的是改变了当地人看不到什么希望的生活面貌,这样的工作刚刚看见成效就把局面拱手送人,心胸狭隘的人没准儿还会心有不。
当然心胸不开阔的人也做不出这种局面来。
更何况像石涧仁这样儿的,首先想到的还是如何能把这种局面延续下去,不至于半途而废的让风土镇重新蒙尘,这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在基层范围见得多,自然对有些事情就不那么乐观。
所以相比之下看得见摸得着的蒋道才是个更靠谱的选择,起码是个更看重实际利益的人,起码不会乱整胡来,还是个励精图治要把整个开发区搞好的脾性,只是得谨防他把好处全都揽到自己兜里去,更得预防他因为比较急躁的性子过早夭折。
相比那些麻木不仁的不作为,石涧仁不惜在这个时候稍微放宽点自己的原则。
蒋道才看着桌面上已经堆起来的盘碟佳肴,没再说话,有点呆呆的坐在那,石涧仁拍拍他的肩膀自己走。
能留下这个思索的头子就够了。
再回到镇上,那种几乎所有人目光无时不刻都在跟着石涧仁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在镇上又没有一个家,一直都是睡在服务大厅办公室的,好像以前没人注意到这个事情,下午有几个镇上的人就过来看看,小声问了什么,有办事员给他们指外面接待区的几张人造革长沙发,居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看那个坐在最里面埋头写东西的身影,然后就走了。
下午简直络绎不绝的有人来参观石涧仁那张“床”。
石涧仁尽量低头做事,不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确实也没人找他说话,工作人员们都有点坐不住,时不时的有人找理由出去。
真没情绪办公。
他们看见的现实比石涧仁更清晰,老街就在河对岸几百年,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走马换灯的镇领导没发现这个旅游资源有什么价值还可以说是专业能力不够,那么旁边这条小河上垃圾遍地堵塞河道,乱七八糟的模样呢?
这么偏远一个山镇这种局面,中央不知道,市里面不知道,甚至区政府也可以不知道,以前的镇领导天天住在这里也看不到?
他们自己的居住环境变成这样糟糕,都没有一点心思放在上面改变,甚至索性把办公大楼搬到镇外面的半山腰去,眼不见心不烦!
在这种基层工作人员熟悉的领导眼中,只有他们可以粉饰太平的数据、报告跟自私贪婪的心,哪里有脚下的土地和老百姓?
早就忘了作为一个领导,最大的本职工作是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怕是一个镇政府,影响的也是这一万多人对国家和政府的态度。
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以前一任又一任不作为似乎看不到什么区别,那就慢慢的失去了希望,所以现在这边变化反差才显得格外强烈。
下午下班以后看着空荡荡的服务大厅,这个自己亲手打理出来的百货公司仓库,石涧仁终于有些脑子空白的随便坐在桌子角上,不知道是在想自己还有哪些细节应该做得更好,还是在想待会儿要不要下楼去吃饭,内心强大不意味着面对这么多复杂眼神都能泰然自若。
结果这时候已经关上的玻璃门推开了,石涧仁开始还以为是纪若棠呢,结果经常吃饭那家豆花铺子老板娘小心翼翼的拎着个几个一次性饭盒进来,探头探脑的看看这边石涧仁,也不跟他说话,放在长长的服务台就走了,关门的时候还生怕发出了声音。
这好像是个试探的讯号,后面就接连不断有人推门进来了,竹篓装的水果,谷草篮子用糠壳保护的鸡蛋,镇上人编来卖给游客的草鞋,熏得乌漆抹黑的野味,用报纸包起来的山核桃,也说不出来什么话,都不做声的放在那台子上就走。
最后是经常在读书会看完书收拾东西的那几个小姑娘,抱着个学生中间最常见的纪念册进来,细声细气的站在服务台边问:“石老师,听说您要走了?”
看着那干净纯真的眼神,石涧仁终于有点彻底领悟。
领悟到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故。
民众没所谓好或者不好,素质也没所谓高或者不高,就好像那小河跟滔滔江水一样,有清澈透亮的,也有滚滚黄沙的,但永远都在由高往低处流淌,流淌的就是人性,引导和有节制的善待才是最根本的。
自己也许是个启发点,但没了自己,这里依然会长流不息,只是可能会多绕几个弯,多翻腾点波浪,对于已经开启了这种思考能力的民众来说,他们已经有做出自己选择的能力了。
这不正是自己离开老头子给自己设计的轨迹,走上草根之路的感悟么,想到这里,石涧仁有些释怀,笑着过来服务台边点头:“对,我在风土镇的作用已经完成,要换个地方工作了,但读书会能一直坚持下去的,你们也应该多到市里区里面的读书会去看看书,开阔眼界,并且把这种风气传递给比你们小的学生。”
孩子们没有那么清晰的利益诉求跟得失心,只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