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晨光微露,洛青染已经醒了,却并未出声唤半夏进来,只躺在床上一阵阵出神。
待会儿,刑室的嬷嬷一定会惊慌失措地去祖母那里上报顾胖子“畏罪自戕”的情况吧,肯定又是好一番折腾,也许今早的晨省都要免了,不过此事早已定论,她并不多关心,她心中,还牵挂着一件更大的事,大到让她寝不安席,夜难好眠。
昨日未时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慕秋白托人捎来的。
信上提起了华京最近陆陆续续地来了一批外地人,少有的富户各处奔走打听买房,剩下的一些,却好像逃难过来的一样,虽未衣不蔽体,但确实囊中羞涩,全都聚在南城的贫民区。
洛青染想到信上所提的情况,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因为忙着夜宴的一应事,便把这茬儿忘了,夜里躺在自己的绣床上,才又把这些想起来。
越想,她便越觉得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有不对,因而睡得很不安稳。
慕秋白本来只是想将外面的一些情况说与洛青染知道,这也是洛青染拜托他的,他心里感激洛青染在他最落魄时解救了他,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因而每每外面有什么异动,他便给洛青染捎上一封密信。
不错,正是密信。
那信若寻常人见了,不甚留心的话,只会以为是小姐妹间互相顽笑日常,并无什么要紧,可洛青染却深知,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
早先决定这般做的时候,她就与慕秋白商量好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传信,皆是反过来,穿插着写的,为的便是万一不慎落入他人手中,也好蒙骗一时,不过即使如此,她每次看完了信,也都会烧光。
再活一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才不会给别人威胁你的把柄。
五更半的时候,半夏进来伺候洛青染穿衣。
“小姐,奴婢瞧您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奴婢去请张大夫来看看吧?”半夏看洛青染面色不好,眼下隐隐泛着青黑,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了,因而就有些着急。
洛青染摇摇头,“没事,只是昨晚睡夜梦多了,没什么要紧,不必大惊小怪的。”
待穿好了外衣,梳洗罢,打点妥了,洛青染便带着半夏去叶氏她们的正院。
洛峥与叶氏也才起,丫头们伺候着两人穿衣梳洗,洛青染便在外间等着。
不多时候,洛峥便出来了,洛青染没见到叶氏的身影,心下了然,也没多问。
果然听洛峥跟她解释道:“你娘昨儿中了毒,需要好好歇着,昨晚上老夫人差人传话来,说不必让她去请安了,今儿爹陪你去老夫人那。”
洛青染点点头,“祖母慈心,只是爹您上朝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走吧。”
语罢,洛峥便率先迈出步子,洛青染只得跟上去。
往远香堂去的路上,洛青染无意间问起洛峥今日华京可有什么异事,洛峥以为女儿只是一时心性,好奇而已,便也大概地跟她说了几句。
不过朝堂之事,他不便说的太多,是以并未说的太细。
不过,就只这一点儿消息,洛青染便将昨晚一直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想明白了。
洛峥说,朝中并无什么异事,倒是南边来信儿说今年要大丰收,祈阳帝很高兴,群臣也都跟着高兴。
试问,谁不想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呢!
如今得了南边大丰收的消息,朝野上下,岂能不震动?毕竟,大部分朝贡的粮食等物,可都是南边进上来的。
可洛青染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若她没记错的话,天起十九年,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祈阳帝下令重通海运,二是八月底的时候南边发了大洪水,可南边的官员怠忽职守,错过了最好的抗洪机会,导致庄家粮田损毁严重,南边的官员害怕祈阳帝怪罪,还想隐瞒不报,从别的地方购买粮食来填缺,直到大批的流民涌进了华京,这事才兜不住。
果然,祈阳帝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震怒,斩杀了南边很多的官员。
可是因为南边的官员隐瞒灾情,早就错过了最好的救灾时机,导致了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向华京。
华京的几大粮商一直与朝中官员有所勾结,早先得了这个消息后都算计开来,觉得机不可失,俱都屯粮不发,一时间,华京城内,米比金贵,无数的流民饿死在街头,甚至华京城原本的平民百姓家里,也都慢慢地揭不开锅了。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右相带着自己一干心腹纷纷上奏祈阳帝,说是灾民太多,恐引发瘟疫,得将灾民都赶出城去,祈阳帝无奈,思量再三,只得允了。
殊不知,正是他们此举,推动了一场大瘟疫的爆发。
流民们被赶出城去,缺衣少食,不断地有人生了热症,每日都有饿死病死的人,阵阵地腐尸味,萦绕在城外上空。
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渐渐地,开始有人煮食饿死的同伴的尸体,瘟疫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