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曾经说过,读书人无非四死,死乡野,死州郡,死一国,死天下。那曹长卿原本是想着为一人死一国的,只是最后才改变了主意。我接触过的那些武道宗师里头,早年的天下第十一王明寅,为兄弟亲情而死,重出江湖前后,生死皆无愧。北莽拓拔菩萨活得最有野心,既要当天下第一的高手,又想做天下第一的功臣。邓太阿活得最潇洒逍遥,不管世道太平还是乱世,管你是不是帝王将相,我邓太阿都懒得理睬。唯独曹长卿活得最累,从不把自己当江湖人,从未走出过大楚庙堂。”
徐偃兵看着道路上的满地泥泞,叹息道:“曹官子此心拖泥带水啊。”
徐凤年讶异道:“徐叔叔你这话讲得有那么点才子气了。”
袁左宗会心一笑。
徐偃兵嘴角抽搐,转头笑道:“王爷,西楚那些年轻女子大多待字闺中,许多人每次见到王爷的眼神可都不含蓄,有四个字怎么形容来着?”
袁左宗两边拆台,“欲语还休。”
徐凤年无奈道:“这话就说得不厚道了。”
袁左宗打趣道:“真正的烂摊子,是一不小心就要后院起火。如果我没有记错,二郡主对那位西楚皇帝可是从来算不上和气,而且王爷两位老丈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北凉正王妃一事,王爷心里有数?”
徐凤年默然,摸了摸额头,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原先如何就如何,此事我从来没有犹豫。”
徐偃兵点头道:“理该如此。”
袁左宗突然说道:“谢西陲也在军中,若是能够得到此人相助,我北凉边军无异于如虎添翼,无论是把他放在凉州还是流州,都可当数万大军。”
徐凤年笑了笑,“一山不容二虎,一庙不放两菩萨,以防寇江淮觉得我是不放心他,哪怕谢西陲真有心从军,我也不会把他放到流州,而且谢西陲毕竟还未熟悉边军事务,不如就先放在袁二哥身边?”
袁左宗摇头道:“我袁左宗一人用谢西陲,不如凉州边军用谢西陲。他和寇江淮都是西楚最拔尖的兵法天才,经过一连串广陵战事磨砺后已经足以独当一面,”
这两人用兵都极具想法,看似都是弃正求奇剑走偏锋的路数,其实深究则大有不同,寇江淮用兵,擅长放弃城池,往往死地求生,凭借着飘忽不定的调兵遣将,在总体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打出局部优势的战役,缓缓蚕食,骤然成势,当时在广陵道东线战场上就让赵毅大军输的莫名其妙,总觉得每一处战场都是寇江淮在大军压境。而谢西陲用兵虽然亦是出人意料,极为险峻,但是追本溯源,其实谢西陲还是更倾向于堂堂正正,力求一锤定音。故而侧翼流州战场需要用寇江淮的柔,正面凉州战场需要用谢西陲的劲。现在凉州关外左右骑军在抽调兵马后,已经伤及元气,不如把谢西陲交给何仲忽或是周康,也算一份补偿,至于官职高低,一看王爷的魄力,二看谢西陲的信心。”
徐凤年小声问道:“那么袁二哥有没有帮忙做过些铺垫?”
袁左宗眯眼笑道:“收买人心的事情,王爷比我娴熟。”
徐凤年记起队伍中谢西陲那张哀莫大于心死的脸庞,没好气地嘀咕道:“还不是怕热脸贴冷屁股!”
唠叨归唠叨,徐凤年还是拨转马头,与大军背道而驰。
在年轻藩王离开后,袁左宗好奇问道:“儒圣曹长卿转入霸道,修为到底如何?”
徐偃兵沉声道:“当世武评四人,拓拔菩萨已经跟三人有些差距,王爷和曹长卿邓太阿三人,如果各自交手,恐怕分不出胜负,只能分出生死。不过如果是在生死之上,我猜测三人会是一个循环,王爷胜邓太阿,邓太阿胜曹长卿,曹长卿胜王爷。当然,拓拔菩萨如果能够找到一柄趁手的兵器,也能够马上跨出天人那一步,其余人物,我只怀疑顾剑棠有不容小觑的杀手锏,其他人不用考虑。嗯,其实还有两人,也有机会,一个就是被王爷称为白狐儿脸的那个人,一个就是不知所踪不知敌友的观音宗澹台平静。”
袁左宗笑问道:“那你和陈芝豹?”
徐偃兵淡然道:“不值一提。”
清楚徐偃兵恐怖战力的袁左宗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徐偃兵笑道:“不死不休之后,活下之人,此生撑死了就是苟延残喘的寻常天象境界,需要多说什么?”
袁左宗无言以对。
雄健威武的大雪龙骑军当中,那西楚五百余骑显得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南北体魄差异,还有气势上的天壤之别。
刚好三十里停马休憩,徐凤年翻身下马,牵马来到那五百人附近,面对他这个与大楚国运纠缠不清的西北藩王,有人眼神不善,有人眼神麻木,有人眼神仇恨,至于那些眼神略带好奇憧憬的,毕竟更是忽略不计的少数。徐凤年来到负剑披甲的姜泥身边,她最近对他一直是避而不见能躲就躲的态度,甚至和那帮继续称呼她为皇帝陛下的西楚臣子也不如何热络。今天姜泥和十几位西楚世家女子待在一起,跟随北凉铁骑一路北上,所有女子皆是相互照拂,她们大多数原本以为进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