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嘿嘿道:“是武帝城的拳法宗师,林鸦!”
徐凤年微笑道:“她可是天下第一人王仙芝的高徒,而且还是胭脂评上的漂亮女子,你两样都比她差远了。”
王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怯生生问道:“师父你知道了?”
徐凤年点了点头。
王生见师父不像生气的模样,低头说道:“爹娘一直想要生个弟弟,都没成,后来就不想了,把我当男孩子养着。而且家里也攒不起嫁妆,我也不想嫁人。再说谁乐意跟一个长得男人的女子过日子,想想就听憋闷的。谁娶了我,肯定是上辈子坏事做得太多的采花大盗,老天爷才要罚他这辈子娶个男人。”
说到这里,安天乐命的王生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徐凤年撕下一块牛肉放入嘴中,轻声道:“等你以后眉眼长开,总会有些女人模样。”
王生突然情不自禁说道:“我要是长得有师父一半好看,少活半辈子也行。”
徐凤年平淡道:“去打一个时辰的拳。”
知道说错话的王生摘下腰间木剑,一脸苦兮兮去海边练拳,老老实实打了六遍拳法,其中漏洞百出,还经常遗忘套路,不过她眼角余光瞥见师父对于自己的愚笨不堪,不太上心,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神情。
王生多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这才在师父对面坐下,拾起木剑横放在膝上。
徐凤年问道:“挎木剑走江湖,你不嫌丢人?”
王生有些费解,反问道:“有啥子丢人的?”
徐凤年没有说话。
王生乐滋滋笑道:“是爷爷给我做的木剑,就算师父想要,我也不会给。”
一向不自称“为师”的徐凤年没好气道:“一把破木剑,我稀罕?”
王生嘿嘿一笑。
徐凤年打趣道:“以后谁瞎了眼瞧上你,你不妨拿这把木剑当定情信物,就算你的嫁妆了。”
王生苦着脸不说话。
徐凤年说道:“你现在觉着木剑可贵,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好剑,我要去武帝城取些东西,到时候可以送你一把,不过你只能留下一把剑,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带着一个只有木剑的穷酸徒弟闯荡江湖,丢不起这个脸,何况用木剑也练不出什么上乘剑术。王生,你是要这把破木剑,独自在江湖上磕磕碰碰,头破血流,一辈子都混不出名堂。还是收下一把可能会是人人垂涎的天下名剑,跟我学习高深武学,在武道上一日千里。你别急着答复我,明早再跟我说你的心里话。”
徐凤年说完之后就走回车厢休息,留下一个如遭雷击的徒弟。
第二日,拂晓雾重。
远处的雄伟武帝城坠于云雾中,或隐或现,如海上险境。
徐凤年走到海边,看到王生闭着眼睛,提着木剑指向大海,大概是聚臂提剑已久,剑尖上缀着一颗雾滴。
这之前,王生一门心思要练剑,徐凤年没怎么搭理,只是教了她这一手平淡无奇的起剑势。
她就当成一门绝世武功去练了,孜孜不倦。
旁人会瞧着好笑,也不好笑。
王生终于意识到师父出现在身侧,没有收起木剑,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师父,蓦然就有泪水滚出眼眶,哽咽道:“师父。”
一个孩子,遇上过不去的门槛,总是自然而然想着向长辈求情。
徐凤年冷声道:“松开剑。”
王生脸色凄凉,“师父,我真的想练剑,想用木剑练出大出息。因为爷爷说过,江湖上就有人用木剑闯出名堂了。我以后一定跟着师父好好练武”
徐凤年冷笑道:“天底下哪里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你连一把破木剑都丢不掉,怎么能捡起那些人人渴望的好物件,黄金万两,江湖名声,武评名次,开宗立派,哪一样不比你的木剑珍贵无数?木剑是你爷爷遗物又如何?江湖上不知有多人新人为了一部秘籍一门武艺,不说不惜倾家荡产,连爹娘都可以不认,连师父都敢杀,连媳妇都可以双手奉上。你如此刻板不知迂回圆转,还想练剑?!”
话说到后面,王生已经清晰感受到师父的厉声厉色,虽然与师父相处不久,但也知道师父一直是温和恭谨可以让她心生亲近的人。
不知为何,她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错过了这个师父,就再也不用去想什么仗剑江湖了。
她手臂颤抖,转过头不去看这个师父,赌气一般,轻声抽泣道:“师父,我不习武了!”
王生收起木剑放好在腰间,跪下去,对这个只多了几天的师父重重磕了三个头。
在她收剑下跪时,徐凤年伸出一根手指,将那颗从剑尖坠落的雾滴停在了指肚上。
徐凤年望着那颗凝聚不散的雾滴,轻声说道:“我也练剑,但总觉得比不上很多前辈剑客,比如李淳罡的剑道,邓太阿的剑术,王小屏的符剑。”
徐凤年笑了笑,“但是我觉得最对不住的,还不是他们,是一个叫老黄的,还有一个绰号温不胜的。”
徐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