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欣喜,反而有些意外,默默收起酒坛。他应该没有饮酒的兴致,沉吟片刻,这才想起点头致谢,接着说道:“阿三的情怀……我也不懂,不过……”
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拘谨。
“依我看来,阿三应该不止一回陷入绝境,致使性情大变,于是便妄称神人。他的举止,倒是与凡俗的痴狂病症极为仿佛……”
“嘿,阿三被吓傻了?”
无咎不等冯田将话说完,笑了起来:“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阿三他不会绝望生悲,故而装神弄鬼吧!”
冯田摇了摇头,斟酌道:“师兄错了,应该是:哀莫大于心不死……”
“我怎会错呢?”
无咎饮了口酒,不以为然道:“有云: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冯老弟也算是博古知今,莫非认知有误?”
他的神戒中,藏着无数的典籍卷册。倘若卖弄学识,自认难寻对手。如今终于有人辩论一番,他不由得好胜心起,
冯田却是又摇了摇头,答道:“心死,为哀;哀而不绝,是为痴也。”
“哎呀,人不痴狂,何来神魔!”
阿胜在一旁备受冷落,很是不快,张口打断二人的对话。
无咎不予理会,举起酒壶致意:“冯老弟所言,出于典籍,又不拘窠臼,见识非凡啊。本人受益匪浅,多谢了!”
他的道谢,真心实意。
心死,为哀;哀而不绝,是为痴也。这段话,不循常法,令人眼界大开,或许恰好诠释了阿三目前的状况。那家伙或许是受惊顿悟,找到了一条成神之路?
不过,他的言行举止,过于谦逊,与往日的张狂,判若两人。
冯田则是显得愈发拘谨。
无咎举着酒壶,饮了口酒,轻吁酒气,自顾又道:“嘿,想当年,我也痴过、狂过……”
冯田的神色一动,脱口问道:“师兄成了神,还是成了魔?”
无咎微微一笑:“疯魔不过一时,为人方为一世。我,还是我……”
阿胜不甘寂寞,又嚷:“神人来了——”
循声看去,只见阿三在人群的相送下,大摇大摆而来。他黑瘦的脸上,竟焕发着一层光彩,即使黑夜降临,也挡不住他两个大眼珠子炯炯有神。
“哈,师叔,两位师兄,尽管在此安歇,我已吩咐,没人胆敢打扰!”
阿三尚在十余丈外,便遥遥挥手,尖嗓门响亮,居功甚伟的模样。
“三言两语,便让一群蛮族俯首听命。阿三,师叔我小瞧了你!”
阿胜连连点头,以示嘉许。
阿三挺起小身板,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骗人之术,有无诀窍呢?”
阿胜似乎对于神魔之道有了兴趣,接着又问。
阿三的脸色一僵,顿显愤怒:“师叔,你污我清白!”
阿胜却是懵懂不解:“你黑瘦一个,何来清白之说?”
“噗——”
寒暄打招呼,再也寻常不过。而转瞬之间,变成争吵,且叔侄俩相互瞪眼,情景横生。
无咎饮着酒,突然忍俊不住,一口酒喷了出去,兀自“嘿嘿”直乐。
说话之间,阿三已走到了近前,吓了一跳,急忙躲闪:“师兄,你也嫉妒于我?”
“嘿,我才不会嫉妒,我只想问你……”
无咎擦拭着嘴角,摆了摆手,已恢复常态,接着又问:“那边的烧烤正香,你何不尝尝?”
海边的几块石头,已被师叔与两位师兄占据。
阿三在原地转了一圈,尴尬起来:“师兄你又捉弄我,那边焚烧死人呢。”
从远处而来,居高俯瞰,海滩上又是人群,又是篝火,很像是一场烧烤的盛宴。而落在海滩之上,顿见端倪。无咎,以及阿胜、冯田,早已察觉异常,却无暇质疑。只因阿三惹出的动静,过于引人注目。
“如此风凉清爽之地,竟被用来焚烧死人,我呸——”
阿胜颇感晦气,提议道:“无咎,你我何不另寻去处?”
冯田附和道:“凡俗敬奉死者,讲究入土为安,此间的蛮族,倒也古怪!”
阿三就地坐在沙滩上,挪挪屁股,倒也柔软舒适,这才不慌不忙道:“诸位有所不知,蛮族中人,夭折横死,或命丧鬼祟者,不得入土,当焚烧归天而已安亡灵!”
“哼,凡俗陋习,哪里来得什么妖魔鬼怪!”
“而那焚烧之人,正是被鬼祟夺了性命哦!”
“胡说八道,我看你倒像个妖人!”
“师叔,你又污我清白!”
“你黑矮个瘦,怪谁呢?”
“我的天呐——”
“两位莫要争吵,听我一言。”
“师兄,你主持公道,师叔他污我……”
“黑矮个瘦的,污你个屁!再不闭嘴,信不信当着蛮族老幼打你一顿?”
“嗯,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