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飘飘摇摇,桌后亦是半昏半暗,玩弄着独脚鸟儿的男子只露出半张脸,半只手和半个身子。
他保养的很好,脸上的皮肤还很光滑,手指也很细,很长,一看就是一只用剑的手。
烛光跳动,映照之下连他死灰色的双眼中也多出了几分色彩。
“父亲,你很不安”,
他以一种玩味的语气道。
六名长老像木头人一般坐在两边,有的昏昏欲睡,有的脸色严肃,这屋里的气氛也很严肃,但他却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稽少康凝眉道:“你知道陆鸿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看起来温和,但心其实比谁都硬”,
“孙瑶和刘洋也不是易与之辈”,
他说话的时候稽少安便竖起他空下来的一只手,他没说一个名字稽少安就竖起一根手指,知道他说完稽少安方才笑道:“三个”,
“他们只有三个人,而我们,有八个”,
他只说出人数,稽少康其他的话他似乎一点儿也没听到。
稽少康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道:“十四年前,他们也是三个,我们还不止八个”,
他说的当然是十四年前,刘洋和孙瑶跳过长老会,贸然敲定陆鸿为传承的事。
稽少安附魔在独脚鸟身上的手指僵了一僵,随即细声笑道:“父亲,今非昔比了......”,
“哦~,却不知是变得更好了,还是变得更差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然后一袭青衣便走了进来。
来人英挺俊秀,眉宇之间尽是利气,此时他整个人也如同一柄利剑。
一柄随时都有可能会出鞘的利剑。
陆鸿很小的时候便是这样,时常懒懒散散,一副浪子的样子,但偶尔认真时却是锋芒毕露。
现在的他已经很少露出那副懒散的样子了,十数年养气的功夫使他看起来总是一副渊侍岳亭的气派,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表象而已,就像是佛之法相三千,那副宗师派头只不过是他已经习惯了的一张面孔,他真正的样子是英气勃勃,身上的气比剑更加锐利。
他进来时稽少康手指不禁一颤。
待看见刘洋和孙瑶趋步而入时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而稽少安却既没有看陆鸿一眼,也没有看向刘洋,他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孙瑶。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孙瑶刚来时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姬雪薇向她介绍长老会的各位老人时她虽有几分拘谨,但已经颇有一些大家的风范了。
姬雪薇教她剑术,琴艺,棋谱,想将她培养成一个全才,她不负众望,成长的很快,渐渐地陪练的男孩,女孩都不再能跟上她的步伐,只有他能。
那个时候,杏花疏影,佳人红衣的名声已经传遍大胜关了。
他绝不允许自己落在她的身后,不是因为好强,而是因为他总是认为,只有自己足够的强,才能配得上她,才能保护好她。
但孙瑶并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柔弱女子,也绝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
他觉得只有当自己从任非踪手中接过传承信物的时候才能配得上她,他一直等待着那一天。
然而现实却总是如此的无情,在他心中纯白无暇,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子居然跳过元老会,跳过嵇家,以一种僭越的方式将任非踪的传承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交到了另一个毛孩子的手中。
在剑庐中,祭礼上,她看着那个孩童时满眼的宠溺,似乎那个孩子就是杏花村未来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那种目光,那种态度让他连一刻都觉得难以忍受。
事情已经过去十四年了,这十四年来他一直沉迷于酒色的刺激,沉迷于杀戮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忘记这个红衣女子了,但当再一次见到她,看到她光彩照人的样子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或许会拥有很多女人,但他最难以忘怀的却始终都是是最初的,得不到的那一个。
当失去那个最爱的人的时候,你以为自己会忘记她,但实际上她却成了你内心深处的疤痕,人也许能暂时忘却这道疤,但当不经意间看见这道疤时,你只能承认这条疤的存在,而那个人所造成的创伤永远也不可能愈合。
他看见了孙瑶,双眼中难得没有露出阴鸠弑杀的神色,脸上露出的是温和的笑。
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但在孙瑶面前这却是一种本能。
可惜的是,孙瑶只能避开他的目光,避开他的温和,陆鸿扶着刘洋坐下时她便落座在南面靠首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便表明,她是站在陆鸿这边的。
他的心又一次刺痛。
晴儿也走了进来,但她刚踏出脚,坐在左侧首位的那个灰衣老人便冷冷道:“什么时候连一个小丫头也能踏足长老会了?”,
这灰衣老人也是杏花村德高望重的一位耄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