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贤文馆博古屋庄姜的高徒易玄练功不甚,走火入魔而死。
听说他死的既凄惨又诡异,连尸骨也没有留下,只有一座衣冠冢;时易玄于贤文馆内外已颇有声名,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其人好鲜衣怒马,好美酒美婢,豪放潇洒,为人刚硬不屈,不拘小节,但大节不亏,常言“大礼不辞小让”,深得馆内前辈器重,对于他的死馆中许多人都扼腕叹息。
当时的易麟尚未正式入馆,只在侧殿书院跟随夫子读书写字,习练基本的儒家内家功夫,易玄是十五岁时死的,易麟时年十二,在外人看来易家两兄弟一人刚毅勇勐,桀骜霸道,可主外事,一人谦逊儒雅,心细如发,可主内事,假以时日磨练一番必是两块良玉,日后贤文馆少不得由他二人共同掌管,便如同当下颜无暇与庄姜一般。
但易麟自知,与兄长相比,自己的天赋还是稍有不及,就拿功法来说,易玄十二岁时已经将贤文馆正统的明圣功法练到第三层了,即便整日交友游玩,观花走马,做任勇豪侠之事,儒家六艺也不会落下,而他整日刻苦读书,刻苦修炼,易玄死时他的明圣功法也只练到第二层,儒家六艺也只学了礼乐射御四道,可想而知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在他心目中是何等的高大伟岸。
自别了父母进入贤文馆后兄弟两便是彼此唯一的依靠,而更确切的说对易麟来说,这个年长他三岁的大哥便是他唯一的靠山,替他遮风挡雨,替他将父母未能尽到的那份责任也尽了。
得知易玄身死的消息后易麟如遭雷击,感觉天好像塌了下来,天大地大,贤文馆也很大,但没有了那个人,偌大的贤文馆只让人觉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夜风沁骨。
他一连几日都浑浑噩噩,很快便生了一场大病,一天,天降大雨,他卧在榻上看窗外雨水倾盆,忽然想起小时候体弱多病,每当受寒时便卧床不起,多少个雨夜都是易玄撑着伞跑到正殿里请专门给颜无暇看病的郎中,死请活求将他带到这里来。
泪水忽然模煳了双眼,他挣扎着从榻上起来,连衣服也没披就跌跌撞撞打开门。
门一打开寒风便刺骨而来,直入内堂,阴沉沉的天空下着雷雨,偶尔有一道闪电划下,雨声大作,但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为了自己,卑躬屈膝给郎中撑着伞,任大雨打湿自己肩头的那个身影,而那柄黑色的雨伞还孤零零地靠在廊下。
“大哥,大哥,大哥......”,
他情绪突然崩溃,大步走到院中,走到雨中,大声唿喊他的名字,声音哽咽,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自他脸上流淌而下,大雨倾盆而下,雨打窗台的声音掩住他的哭声,他踉跄上前几步身体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忽然又是一声雷鸣,闪电划过,撕开夜空将院子照的透亮,前面三丈处的淡青色大门忽然打开了,一双布履映入眼帘,一道窈窕身影推开门,步履轻盈地走到他身边。
黑色的雨伞撑起在他头顶,雨水自两边滴落而下,他听到那人说:“别再哭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声音清脆,如水激寒冰,声动玉碎。
他抬起头,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到一个身穿儒衫的长发女子,其人面如桃李,颜色妍妍,那远山一样的双眉让人一望之下便心生仰慕之意。
一个人的气质有很多种,有的女子让人心中亲近,是为可亲,有的女子让人望而思***是为风尘气,有的女子让人如沐春风,一见心倾,是为灵动空明,而能让人心生仰慕的女子则必是女子中少有的才德兼备之人,只有诗书智慧熏陶出来的绝世才情才能生出一个女子这样的气质来,令人仰慕,却不敢稍有冒犯之心。
儒衫在寒风中轻轻摆动,饶是这儒家的装束也掩不去她身上女子特有的柔美。
她身后还立着一个丫髻垂丝的小姑娘,此时撑着伞为两人遮雨的便是这个小姑娘。
“庄...先生......”,
他自然认得兄长的授业恩师,在贤文馆内地位仅次于颜无暇的博古屋主人,文里明珠庄姜。
平日里他对她也毕恭毕敬,但这时心伤太过,脑中一片空白,说出的话却是有气无力,好像僵尸一般,礼数也全部忘却了。
庄姜轻轻扶起他走入廊下,负手道:“明日去玄儿的衣冠冢前祭拜后去博古屋找我,你还没行拜师礼”,
“拜师礼......”,
庄姜偏头略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旧失魂落魄的样子,道:“芍儿,按我的方子给他煎一副药,别让他着凉了,明早再教他拜师的礼节”,
“是”,
小姑娘低着头答应一声便扶他进屋。
“多谢先生”,
易麟这才稍稍清醒,勉强作礼。
庄姜接过小姑娘手里的伞,撑起在头顶,道:“以后别再叫我先生了”,
“要叫‘师父’,和你哥哥一样”,
“斯人已逝,我这个做师父的无仇可报,也无法挽回什么,只能在你身上稍稍弥补,尽一尽师父的责任了”,
撑着伞走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