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背后还有那么大的无主之地。若有那些部族在,终究是个威胁。”李世民沉声说道:“现如今大唐强大,那些部族不敢不敬大唐,更不敢同大唐为敌。但是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一旦大唐以后不如今日了,对辽东掌控不力。这些部族势必依托辽东而壮大。届时引兵南下,直逼中原,则根基不保。朕决意将这些部族尽数西迁,趁着大唐强盛若斯,让他们放弃东边,专注于西迁,离中原远远的。若大唐……乃至于中原之主,日后真有衰退的那天,当不至于腹背受敌,而专防于西线。西域之地一片贫瘠,发展不起来。能发展起来的地方,同大唐远隔西域,即便真的强过大唐,也不至于直接威胁中原腹地。辽东、漠北、西域这些地方同大唐接壤,绝不能留下祸患。大唐周围的部族,朕早晚要将其全都撵走,撵过去西域之地,使关内不必腹背受敌。”
夏鸿升被李世民的话惊的一愣。
却听李世民又道:“朕方才说,南下易于北上,东进易于西迁。故而朕要趁着大唐如今有这个能力,不拘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要让北边再无外族,让西边的部族离大唐够远。”
夏鸿升听闻此言,已经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
也不禁心中感叹不愧是一代雄主,给他一个更高的台阶,他的视野就能够开阔到如此地步。
现在的李世民所思虑之长远,格局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也是因为他和现如今的大唐,已然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以夏鸿升后世人回顾原本的历史线上,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少么?
北方的民族南下侵占,西边的部族东进蚕食。北边的契丹、女真、鞑靼、蒙古人……西边的吐蕃、党项……这些都是原本的历史上发生过的。
先有辽欺北宋,后有金辱南宋,蒙古灭宋立元,以汉人为奴,女真覆明立清,毁汉人传统。不都是北边的那些部族干的?吐蕃曾兵占长安,党项曾建立西夏,若非突厥等部已然在唐朝时候被逼迫西进,远离东方而去中亚同欧洲争土,那只怕西边会威胁更多。
而李世民如今却就已经能看到有这般可能了!
只是李世民的这个想法想要实现,那难度之高,困难之大,却也是难以想象的。
仿佛是看出来了夏鸿升的想法,李世民又道:“朕知道,此举之难,难于登天。但朕相信此法可行。大唐如今就算不依靠军队,只依靠经济,就足以促使西边那几个部族往更西的地方去做生意,更别提大唐还有强大的军队。朕会给其重利,引诱其往更西的地方去。也会通过种种手段,挤压他们现如今的生存空间,让其不得不往更西的地方去。这个过程会很长,但未必会不能实现。日后大唐不管拥有多少的土地,关内永远是根基,朕绝不许这里还有蛀虫。”
这个过程岂止是长久,简直就是百年之计。夏鸿升心中暗叹了一声,虽说历史上的唐朝,不论是有意为之,还是物竞天择的使然,西边的突厥等部的确是被迫向更西边的地方转移,去中亚作威作福去了。但就算是李世民的目的实现,大唐周边再无外族,可也……
夏鸿升叹了一口气,说道:“岳父大人啊,外面的许多巨树之所以最终成为几截枯木散落,多数时候不是因为外面的虫兽撞击,而是因为内里的蛀虫噬咬啊!”
夏鸿升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刘仁轨立时脸色一变,连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再看李世民,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继而脸色迅速的阴沉了下去。
但是夏鸿升却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斗胆再多嘴一句。若是自身千磨万击还坚劲,那任尔东西南北风呢?可蒿苇挺拔,然外脆中空,无风自折!”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李世民微微张嘴,喃喃重复着:“蒿苇挺拔,外脆中空,无风自折!”
重复着重复着,李世民的眼中渐渐升起了一片迷惘之色来。
良久,只见李世民抬手摆了一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先下去罢!朕要想些事情。”
夏鸿升同刘仁轨对视一眼,然后一齐行了礼,告退了出去。
二人一道出宫,到了宫外,远离的朱雀门,刘仁轨这才立时脸上一跨,苦笑着道:“夏少师啊,您方才真是吓了下官一跳!”
“正则兄,你觉得陛下的法子如何?”夏鸿升则是转头问道。
“这……”刘仁轨左右看看,见也没什么人,于是说道:“陛下的法子,倒也不失为一劳永逸之法。虽然操作起来是麻烦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为之。若真能将大唐周围的那些部族都给驱赶到更西边去,去祸祸大食跟波斯,咱大唐就有了时间和安稳的环境,来一心一意的进一步发展壮大自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夏鸿升追问道。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刘仁轨摇了摇头,叹道:“眼下的陛下,是罕有的明君,眼下的朝臣,也大都是开国之股肱,都是从兵荒马乱里杀出来的,往后……”
刘仁轨住了口,不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