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向来会做好人,更加之这唐菲,唐灵都不是自己所出,戚氏心里恨不得这姐妹俩多多吵闹,最好结为仇怨,誓死不罢休,那才好呢。当下也只是柔声安慰一番,就让两人各自去了。
这下一闹,就已过了中午,唐菲也没心思再往顾氏那里去了,就暂且回了雨香阁。
那边唐灵回了院子,又是找江氏一番哭诉。这江氏也是小门小户出身,并没有什么见识,当下也是气的半死,只抱着唐灵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的心疼不已,再掀开衣服一瞧,唐灵身上已是又青又紫,当下心中更是暗恨,只道有一天定要为宝贝女儿出了这口恶气,却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一个姨娘罢了,说好听点是个妾,说难听点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真是得宠几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净想着整治嫡女主子,当真胆大妄为。
第二日一早,唐菲因为惦念着去看望顾氏的事情,早早就醒了。用过早饭,梳洗打扮一番,就出门了。
眼下,正是晨光熹微,走在路上,总会听到知了清脆的叫声,空气清新,一缕缕晨光射穿薄雾,将一切笼罩在温柔的晨光中。湖边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的淋浴,挺拔的杨树像健壮的青年舒展的手臂,草丛从湿润中透出几分幽幽的绿意。唐菲漫步在一片鸟语花香中,娉娉婷婷,青梅,青杏从后望去,仿佛一个从仙境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许是因为晨光太过柔和,唐菲觉得自己的心也罕见的柔软了起来。
待走近顾氏的院子,唐菲却有些微微踌躇起来。抬眼望去,顾氏的院子在这唐府一众亭台楼阁颇为简朴,但却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里用硕大的青石板铺着,缝隙之间不见一丝杂草。院子没有种植什么花花草草,却是种了两株柳树,垂柳依依,倒是也别有一番风韵。还未走近,就已闻到一丝香烛燃烧的气味。看着简单却又整洁的小院,想到里面就是自己这辈子最亲近的母亲,唐菲倒是升起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门口并没有什么下人守着,唐菲也就直接进了院子。
踏进院子,唐菲就见一个身穿暗紫色散花如意群的妇人正跪坐在正厅供奉的观音像前,垫着一个半旧的蒲团,手里不断的快速转动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这就是原主的母亲,顾氏。
“菲儿!”似是感觉有人来访,顾氏睁开了眼睛。见是唐菲,顾氏明显神情一震,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又有些忐忑不知所措,原本平静的脸上也罕见有了这么多情绪,周身笼罩的昏沉暮气仿佛也尽数散去,多了一丝喜气。
看着眼前的血脉至亲,唐菲也是心中激动。这应该是原主乃至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吧。唐庭虽是父亲,但他子嗣众多,又对自己并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却是眼前的顾氏,也只有她,才会对自己如此毫无保留。
“菲儿,快坐。翠儿,快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果子端些上来。”
顾氏引唐菲在桌边坐下,又慌乱的吩咐下去。看到茶壶,又匆忙倒了杯茶递到唐菲手里,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母亲不要忙了。”唐菲拉过顾氏,阻止她在地上走来走去去的忙着给唐菲拿东拿西。
唐菲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妇人。顾氏其实才不过30多岁的年纪,在现代,正是一个女人成熟妩媚的美好年华。可是看看眼前的顾氏,却已是像一个看破红尘,老气横秋的老人。他只穿一身暗紫色对襟褂子,全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无,只在手腕上挂着一串木质的佛珠。脸上未施粉黛,却也不见什么皱纹,只神情哀愁,如一口老井般深沉无波。仔细一看,鬓边似乎已有了几丝白发,格外显眼。
唐菲不由的心中一痛,轻轻放下茶盏,握住了顾氏的手。
顾氏手指微凉,指头细瘦,关节粗大,早已不见了年轻时的素手纤纤。
顾氏瞬间眼圈就红了,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氏知道,对于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而言,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而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是心有亏欠,所以只能不断的祈福,诵经,只求能让菩萨保佑女儿一生顺遂无忧。
当年刚生下唐菲,唐庭就迎娶了二夫人戚氏进门,而自己却因为剩下女儿而坏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怀孕。那是自己真是心力交瘁,一边怨恨至亲爱人的背叛,一边是难以有孕的晴天霹雳,加上产后抑郁,自己确实是对菲儿疏于照顾,而多是找奶妈丫鬟来照顾。
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自己的娘家又出了大事,父亲因为像官员行贿而被举报,最终判决斩首,母亲兄弟也被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自己又是要上下打点,照顾母亲,一边还要应付来自戚氏的压力,结果是父亲也没有救回来,丈夫也与自己彻底离心。这些事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丝稻草一样,让顾氏彻底没有了生机。
当她再回过头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小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婴儿了。她已经学会走路了,会跑了,甚至会用充满陌生戒备的眼光看着自己。
虽然母女二人的关系并算不上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