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弩所发射出来的巨箭,并不是一昧只瞄准城头上的魏兵,许多箭矢直接就射向了宫墙。
长乐宫的宫墙,还是那种夯土墙,不过这种土墙都是用三合土和糯米汁灌注的,坚硬如石,每一支的巨箭虽然劲道非常,但想要摧毁宫墙也完全不可能。当然床弩对宫墙的射击也并非是想要摧毁宫墙,而是将一排排的巨箭钉到宫墙上,以方便蜀军步卒攻城。
这箭有个名头,唤作“踏橛箭”。凭借着巨箭强劲的射头,可以将金属的箭头轻而易举地钉入到宫墙之上,粗大的箭杆和粘着羽毛的箭尾露出墙外,成排的弩箭钉在墙上,上下错落有致,蜀军步卒便可以踩着这些箭杆,轻易的翻上墙头。
踏橛箭比云梯更加地好使,一来云梯是活动的,攻城的士兵还得小心它的损坏,而踏橛箭直接就钉死宫墙上,想要拨出来都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这些箭杆十分地牢固,踩上去稳稳当当,等于是给蜀军搭建了一条快捷通道。
现在蜀军的进攻是四面围攻,不分主次,几乎是倾尽全力。魏军的防守却是顾此失彼,兵力上的劣势让他们实在是无力抵御蜀军的全线进攻,士气上的差距则让这种劣势更加地明显,很快地,西北角魏军守卫最薄弱的处首先被蜀军攻破了。
西北角的失守让魏军的斗志在一瞬间就完全崩溃了,紧接着,东南角也失守了,长乐宫的北宫门和西宫门也落入了蜀军的手中,只剩下了司马望镇守的南宫门还在苦苦地支撑着。
这似乎又陷入了长安城失守的怪圈当中,南城的失守导致整个长安城防线的崩溃,司马望就处算是守得住北城,也无事无补。现在长乐的其他几处失守,司马望再坚守南宫门,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都督,快突围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胡世双目皆赤,大声地对司马望喊道,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之中。
司马望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他很清楚,整个长安城都丢掉了,再想守住一个小小的长乐宫,是何其的困难。原本以为他还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阳,但现在看来,这样的希望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本督身为雍凉都督,岂可临阵脱逃?人在城在,人亡城亡,这是本督当日在晋王面前立下的誓言,今事不可为,本督又有何颜面回洛阳面见晋王?胡将军,如果将来你有机会再见到晋王,就说望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有能够守住长安,守住关中,唯一死以报也!”司马望说最后的几句话时,已经转身走下了宫墙,朝着长乐前殿缓缓而去,他甚至都再没有回头看胡世一眼。
胡世望着司马望的背影,突地生出一股萧瑟之感,英雄末路的悲怆,总是这般的无奈。曾几何时,司马望是曹魏江山的顶梁柱,征战杀伐,威名赫赫,天下无人不识,但今天,司马望却败了,而且是完败,此时此刻,他也走向了自己的生命终点。
胡世看了一眼宫外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蜀军,想要突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胡世灵机一动,急急地跳下城去。
在长安乐官中,有一座关押犯人的牢房,长乐宫虽然以前是皇家的宫室,但自东汉以来,早已是废弃已久,后来闲置的久了,京兆太守干脆将长乐宫的长信殿改做了牢房,放着占据长安城六分之一面积的长乐宫不用,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宫室改牢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胡世赶到牢房,将狱吏换了过来,吩咐他找一件合身的囚服。
狱吏自然是认得胡世,赶紧地给他找来一件囚服,心中正在疑惑,不知道胡世要囚何用,却见胡世将自己身上的铠甲给脱了,换上了囚服,看得那狱吏是目瞪口呆。
“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囚犯,记住,任何人也不得透露我的真实身份!”胡世吩咐道。
狱吏立刻遵命,奉命将胡世带到了天字号的牢房之中。
胡世的计划也很简单,带兵突围的路给堵死了,出城恐怕就得身首异处,他乔装改扮成囚犯,混迹在犯人之中,刘胤拿下长安,肯定要大赦囚徒,胡世也就可以蒙混出城。
你别说,胡世混作囚犯之后,还真活脱脱一付犯人的模样,一般人都无法分辨出来。
至于能不蒙混过关,逃出生天,胡世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司马望走入了前殿之中,幽黑的大殿此刻空无一人,连一星点的烛火也没有,还是身边的亲卫打到了一个烛台,给他点上几支蜡烛。
司马望挥手将几名亲卫挥退,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他的心中涌起了无数感慨,长安是他的发迹之地,当年他与曹爽交厚,为了避免嫌疑主动地提出来担任雍凉都督,但却是无心插柳,雍凉之地成为了功成名就之地。从这儿,司马望晋升为卫将军,执掌禁卫部队,成为司马昭的亲信人员,其后更是荣升骠骑将军,成为晋王之下诸武将中的第一位。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长安原本是他的福地,此刻却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一时间,司马望心灰意冷,万念成灰。
殿外,蜀军的喊杀之声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司马望手握着烛台,不停